首先，金面人的面具被揭开，乃是个糟老头子，脸色苍白之中隐隐泛出绿气，似乎终年不见天日一般；七窍流血，却脸带笑容，安详平和，仿佛临死得到大解脱，抵达彼岸极乐世界，甚是诡秘。四人同时想起琴魔的成名功夫，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不禁心中惊骇。

求正大师忽然惊叫出声：“这不是鹰爪门的裘老前辈吗？”

白如云自然是不认识的，只见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神情就像活见鬼一般，不禁心中纳闷。

“不可能！”问心道长俯身检视，又摸摸面皮没有易容，方才确认是那老家伙无疑，“裘老前辈为人仗义，早年被六扇门抓入天牢，斩首示众，江湖中人无不扼腕叹息。今日怎么会死在这里？”

那边，两个银面人的面具也被揭开，都是中年人，相貌平平无奇，众人都不认识。但见全身血脉爆破，面容痛苦扭曲，死状着实骇人，那有半分祥和之气。

刀晚亭又拾起软鞭细看，面色古怪，似乎兵器是认得的：“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这两位就是关外恶名昭彰的马贼‘神鞭双杰’，曾经袭击过我藏刀山庄的盐队，被我打退。后来他们胆大包天，又袭击飞天牧场，被塞北完颜追杀百里，从此音讯全无，我只道他们兄弟俩已经服诛。”

接着，其他无面人的面具被陆续揭开。江湖中人多如过江之鲫，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偶尔有几个认得，也是武林中销声匿迹好多年的角儿，天南地北，亦正亦邪，今日齐聚一堂，实在古怪。

面具揭完，谜底并没揭开，反倒越发扑朔迷离。

求正大师又是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些尸体，不知道琴魔施主可有什么解释？”

曲如意傲然挺胸：“他们想杀我一家，我便杀了他们，如此简单，还需要什么解释。”

他左侧将白如云拢在手臂之下，右侧妻子挽着手臂，三人成行，一家人齐齐整整。众人这才想起，江湖传闻琴魔箫仙夫妇生下一个儿子，敢情就是眼前这个小鬼头了？玄清更是阴沉着脸，手抚拂尘，眼神复杂的打量白如云。

刀晚亭冷笑：“死无对证，随便你怎么说。”

温仪气得娇躯乱颤，颤得腰肋伤口隐隐作痛：“你这人怎能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他们袭击我们一家人在先！”

曲如意赶紧搂住妻子，扬眉：“刀庄主的意思，是怀疑我杀人灭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琴魔的作风，天下人皆知。瞧石窟书院的遭遇便知道，若非悟襄子前辈力挽狂澜，只怕门下弟子也要惨遭毒手。”

问心道长也捋须点头：“他们擅闯宝宅，确有失礼之处，但你们狠下毒手，不留活口，却是说不过去。”

“哼！你怎么不去问问，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袭击我一家人？”

玄清师太忽然冷笑：“香灯会事魔邪党，人人得而诛之，就连这些苟且偷生之人也忍不住偷偷为武林正义出一份力，可见公道自在人心，你们香灯会灭亡之日指日可待！”

“放你娘的臭屁！”曲如意勃然大怒，恶语脱口而出，连温仪偷偷扯他衣角也不顾了，“老贼尼，你一直气恼我娶走红妆盟最出色的女子，处处刁难。来来来，上次打架没有分出胜负，你又想撩架不成？”

夫君口没遮拦，温仪又气又羞，脸颊绯红，反添几分妍艳。

刀晚亭不禁心驰神往，他只道“小红袖”云霓裳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没想到“箫仙”温仪也不逊色多少，尤其弄箫起舞时的那份清悠淡素，堪称世间罕有。

其实温仪年轻之时，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年也有不少江湖豪杰倾心追求，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邪气凛然的幻手琴魔。

问心道长却触景伤情，倏忽忆起当年苦苦追求的红妆盟“艳尼”玄婵，若非白慕华横刀夺爱，盖天行逆天行事，他们俩人何至于今日东劳西燕的地步。

温仪低声下气道：“我们夫妇俩但求柴米油盐，不问江湖世事已久，正义联盟也罢，香灯会也罢，你们打你们的架，与我们夫妇俩都没干系了。”

刀晚亭道：“你们夫妇俩勾结邪魔，袭击石窟书院在前，诛杀群豪在后，怎能说没干系？”

“这位大哥，你单凭地上几具尸体，就断定我们勾结邪魔，未免太武断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夏药王约战石窟书院，公然打着香灯会的旗号，石窟书院到药王谷赴约，结果遭遇琴魔埋伏，可有冤枉你们？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你们与魔教有勾结！如今正值正义联盟讨伐香灯会之时，莫非你们意图勾结起来，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刀晚亭言之凿凿，温仪一时也无话反驳。

问心道长则向玄清拱手说道：“红妆盟凤主正直无私，想必不会包庇弟子，定会给我们正义联盟一个交代。”

他这几句话虽说得客气，含意却甚厉害，众人如何听不出来，心中暗叫姜是老的辣。求正大师听他这几句话说得太重，忙使眼色制止，但玄清已然骑虎难下。

“诸位放心，我红妆盟自然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玄清铁青着脸，傲然出列，胸脯起伏不定，有点赌气了。

“玄仪。”

温仪忽闻玄清柔声叫唤她以前出家的名号，玉华山上同门姐妹青梅竹马习武嬉戏的往事涌上心头，不禁愣了。

只听见玄清继续说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是红妆盟小凤仙，他是香灯会大魔头，怎能走在一起！你们退隐江湖也就罢了，姐姐就当作少了你这个妹妹，你……你怎能助他屠杀武林同道！若是你知迷途返，亲手杀了这个大魔头，贫尼可以向嬷嬷们求情，收回逐出师门之命。”

玄清说得痛心疾首。

温仪却只是摇头：“谢谢姐姐好意，妹妹心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天爷让我嫁给一个魔头，便是天底下所有人反对，我也只好随他去了。”

玄清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转到他们夫妇身上，又转到小鬼头身上，神色变幻，沉默不语。

良久，玄清猛然抬头，缓缓道：“你既然执迷不悟，本凤主今日只好清理门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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