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倾尽,余音袅袅,半晌方才消散。山谷已成血河地狱,一片死寂,叫人窒息。
然而,这片窒息的死寂,很快又被一阵柔婉绵长的呼声打破。
“请问……有人……在吗……”
又有人来?
温仪脸色惨白,看向夫君,只见他也是脸色凝重。
来者执仪守礼,在药王谷入口大石碑处驻足喊话,明显与无面人不是同路,不知是敌是友,但闻那呼声如此遥远,传到耳鼓犹自清晰,可见内力深厚,比起悟襄子不遑多让。
曲如意不禁生气:“这个死药王,到底得罪多少人,现在都找上门来了。”
“不是找他的。”温仪长叹一声,那呼声她认得,眼眸眨动,满脸的担忧之色,“树欲静而风不止。”
曲如意霎时脸色大变:“那老贼尼……终于找来了?哼,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夫妇俩!”
温仪默然点头,执起夫君的手,十指紧握,怎么握都握不够;垂眼看向身旁天真无邪的儿子,满脸的忧虑渐渐变为慈爱。
“如意,我们怎么办?”
“担心什么,惹急了,哼,大不了再跟她打一架。我‘琴魔’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虽然远离江湖,但一身本领还在,未必就怕了她!”曲如意爽朗大笑,一如既往的豪气干云,眼中厉芒闪烁,压抑许久的魔气膨胀起来。
“虽说我们武功不弱,但她乃是……叫我如何与她动武?”温仪欲言又止。
“有我在,谁要伤害你们母子,先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
“我不准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温仪玉指捂住他的嘴唇,哀怨的瞪他一眼。
曲如意乍惊,魔气收敛,眼神变得异常温柔:“我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不过这场架肯定是要打的。”
听了夫君的话,温仪心神稍定,撅了撅嘴,揶揄道:“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退隐江湖这么多年,现在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还那么嗜杀,教坏孩子可不好哟……”
女儿娇羞之态一览无遗,那沉郁的气氛也冲淡不少。
曲非仰起天真无邪的面孔:“娘,是谁来了?”
“故人来访,娘出去招待一下。非儿、云儿,你们先回去屋里,待会如果外面情况不妙,就往后山跑,爹娘会来找你们的。”
“不。”曲如意摇头,“非儿,你现在就骑大王赶紧走,去后山找个地方藏起来。云儿,你留下来陪我们……怕不怕?”
“不怕!”
“好孩子,那我们就一起会一会那老贼尼!”
那边厢,温仪已将曲非搀扶上虎背。大王与小光头要好,也不排斥,朝天咆哮一声,威震山林。
小光头抱着猛虎脖子,又兴奋又害怕,脸颊凹出两个小酒窝,忽然转头喊道:“娘,你可千万记得要来找我哦。”
温仪挥手,痴痴的目送一人一兽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乱林中,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方才用袖角抹了抹眼眶,不知什么时候落泪了。
不久,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传来,入耳极轻,显示出主人的实力。极目望去,只见四条身影踩着林荫石径,联袂而来,快若流星,尽显高手风范。
“看来这次她为了杀我,可是下了血本,哼!”曲如意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寒意。
话音未落,那四人已经齐刷刷来到茅屋近前,落地生根,身形说停就停,轻功修为由此可见一斑。人数不算多,却都是一流武林高手,瞧这架势,比先前几十名无面人还要难缠呢。
首先入眼的是一位尼姑,琴魔口中的老贼尼,其实一点也不老,腰配浑脱剑器,手中拿的自然是重玄拂尘,几年不见,气象冲和,越发有一派之主的气魄了。红妆盟凤主玄清师太。
左侧也是一位修道之人,道髻高束,八卦衣,黑布鞋,背后负一柄垂丝长剑,胡须随风,仙风道骨。真武“阴阳剑”问心道长。
右侧则是一名得道高僧,九点戒疤,黄僧袍,百纳鞋,胸前挂一串檀香佛珠,双掌合十,法相庄严。少阳求正大师。
最后那名青年英豪,猿臂蜂腰,锦衣华服看似骄奢,但紧身结束,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人;宝刀藏在鞘里,样式珠光宝气,不知锋利几何。关东藏刀山庄的庄主刀晚亭。
原来,昔日石窟书院离开药王谷之后,马上按照虎妞的药方抓药,瘙痒症状果然减轻,同时开始拉稀,挤爆客栈茅厕,成为武林同道的笑话。虽然无人伤亡,但悟襄子咽不下这口气,遂向正义联盟传信,说石窟书院遭遇香灯会琴魔药王联手伏击,言辞之间难免添油加醋。于是,正义联盟马上遣人前来助拳……
曲如意横目扫过,嗤嗤冷笑,都是老相识了。温仪有点心慌,悄悄拉着曲如意的手,才发觉他也是手心捏汗。
温仪玉箫横摆,拱手行礼:“弟子见过凤主师姐。”
玄清佩剑晃动,拂尘垂耷:“你如今已不是红妆盟门下,师姐之名不敢当。”她声音柔婉,正是先前隔空喊话之人,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内功修为已经如此了得。
温仪顿时容色黯然:“姐姐说的是。”
求正大师上前一步,左掌立胸,瓮声瓮气的问道:“阿弥陀佛,贫僧几人沿路走来,不时看见尸体,有被猛兽咬死的,有被敲碎头骨的,这茅屋门前死尸更多,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目光如炬,盯着琴魔。
曲如意既不心虚,也不惧怕,大大方方的摊手:“我也不知道,不如大家一起揭开他们的面具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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