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六年秋,金城。
酒馆不大,将将四五个方桌,正对门有一三尺高的木台,两边挂着朱红裹杏黄边的幔惟,台上放着两把半旧不新的太师椅,左边一女郎怀抱琵琶翘腿而坐,右边坐着一其父模样的精瘦男子,男子忽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一拍醒木说到:
“书接上回,话说这天启六年的皇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位越姓娘娘中毒死了,这位娘娘啊那是生着一双细而长的媚眼,两湾柳叶吊梢眉,朱唇不点而红,就是比起几百年前那些倾国倾城的丽人也毫不逊色。”
台下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食客,一个年轻更夫问到:“这怕是哪位娘娘干的?”
“非也,当时宫中众人也以为这是宫中的腌臜事,私底下是议论的如火如荼,最后却不想毒死这越娘娘竟然是庙堂上的那位圣人。”
高台刷着红漆的木桌上摆着一盏走马灯,灯罩里的红烛快要燃尽了,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这位越娘娘出身南边的异性王府,是当时现任南安王越怀仁的胞妹,16岁入宫封丽美人,短短一年就做到了贵妃之位。
天启帝对越娘娘是宠爱有加,据说这越娘娘宫里的地上铺的那是汉白玉,四周的朱红宫墙上漆着金粉,夏日里红墙香气扑鼻,似乎还有榴花的香味。
殿内堆着数不清的奇珍异宝,吃的那是山珍海味,南北佳肴。
但她死后那间宫殿就空了下来。
直到她的娘家侄女小名叫做十一娘的来京城扶灵哭丧,这十一娘就住进了这座奢华的宫殿。”
天启六年夏,潮州,南安王府。
标志着潮州夏天来临的一定是凤凰棉开花,要说哪儿的凤凰棉最好看,是个潮州人都会告诉你必定是南安王府里的。
一则是这树凤凰棉种在王府里,老百姓此生也见不到一次。二则是据说南安王府顶出色的那位小姐越东亭最是喜欢凤凰棉,既是“好者”家中的,怎会不好看呢?
南安王府,广英园。
从远处望去,那一树纷繁的朱红凤凰棉不似凡间风物,由上及下,一簇簇、一股股颜色逐渐浅淡,凤凰棉并不是杜鹃之类的别致小花,足有婴孩拳头大小,三片上宽下窄呈弯曲状花瓣中间有一株杏黄色的花蕊亭亭而立。
树下有一石桌,石桌旁有一粉衣女子曲着双肘趴在石桌上,女子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个毫无生气的傀儡娃娃,右手边打翻着一只珐蓝小瓷瓶,里边流出来了些许透露着苦杏仁味的透明液体。
此时若是有熟悉医理的人在侧,一眼便可以辨认出这珐蓝瓷瓶里的正是剧毒“迷迭藤”。
虚空幻境中,季东亭和镜灵阿瑾从刚刚女子来到这直到女子喝下这瓶毒药,一直都在透过古镜观察着这一切。
看着渺无生气的粉衣女子,东亭道:“何以如此看不开,这般年纪轻轻便自寻死路呢?”
阿瑾道:“这女子是个苦命人,身担凤命却无福消受,出生公侯之家却身不由己。
她父亲南安王起了贼心先是送自己胞妹入宫监视当朝天启帝魏成昭,胞妹越贵妃身死,南安王又要逼她入宫,这女子自负才貌双全,自然是不愿意的,再加之其母前日里病逝,心神俱灭之下故有今日之举。而她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新身份——南安王女越东亭,”
东亭道:“我晓得了,送我过去吧。”
阿瑾对东亭说了声“诸事小心,到时候我会降临你的周边,记得留意小爷”便掐了个手决,霎时间虚空幻境里狂风四起,逐渐狂风集卷成了一个小漩涡,而后东亭、阿瑾两人都被卷入了漩涡之中,两人离开后,漩涡逐渐消失,虚空幻境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多时,趴在石桌上粉衣女子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之后一双满含泪意的含情目朦朦胧胧间不太真切的动了动,几息间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将那颗朱砂色的泪痣洗的澄澈妩媚。东亭,不,现在应该说是越东亭心中清楚,这是原主死前的情感。
越东亭伸出纤细的手指夹起了刚刚落在在裙摆上的凤凰棉,盯着杏黄的花蕊看了许久,之后嘴角微扬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花扔在了地上,嘴中呢喃道:“情吗?哈哈哈,有意思。”
而后东亭抬脚狠狠的捻了捻地上的凤凰棉,一股浅红得汁液从那双素白绣花鞋底渗了出来。
东亭再次回头看了看身后这树硕大繁杂的花树,恍惚间她又想起来了安西城的那架紫藤,但不过一眼她便立马回头遁着越东亭记忆里的方向朝她的落英阁走去。
落英阁是南安王府北面的一座二进小院,虽比不得东面的几座院落富贵奢华,可独独因为门口的这丛湘妃竹便将那些个奢华景致衬的难脱俗气
东亭沿着小径一路摸到了落英阁东南角的小门,只听见里边叽叽喳喳的十分吵闹,有一尖刻的女人声音嚷到:“我奉如妇人之命要见大小姐,你们拦着我不让进去,是要给大小姐安个不尊长辈的骂名还是大小姐根本就不在里边,啊,是不是?”
如夫人?东亭沿着越东亭的记忆思索片刻,瞬间就猜到了门内女子的身份,怕就是如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香。东亭从角门而入,
对院中吵闹的春香说到:“本小姐在这儿呢,原是春香姐姐在这啊,我要是不见到姐姐你在这儿,光听声音还以为是哪儿的疯狗在这乱吠呢!“
听见东亭这话,院内的人都低低的笑了起来,春香臊红了脸,愤愤的对东亭说到:“大小姐真是口齿伶俐,奴婢心直口笨的不会说话,如夫人有请,大小姐走吧!”
东亭忍不住笑了笑,娇嗔到:“春香姐姐啊你要笑死本小姐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小姐这样说话?如夫人又算什么东西?一个妾罢了,也配叫本小姐过去见她?”
春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东亭看着这样的春香更是令人发笑,说到:”春香啊,谁给你的胆子这样看我?谁给你的胆子来本小姐的落英阁像个疯狗似的乱吠?”,东亭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可这笑意背后似有无边的寒凉,春香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但念及往昔,春香又壮着胆子呛到:“大小姐,如夫人有请。”
东亭突然走近春香,东亭静静打量了一番这个五短身材,脸上还有几点雀斑的丫头,之后捏住春香的下巴,那只捏住春香下巴的纤细白皙的手掌上筋骨纹路清晰可见,看的出来东亭用了几分力气,春香疼的低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但东亭捏的很紧春香根本无法挣脱。
东亭慢慢的将脸凑到春香的耳边,说到:“丑丫头,回去告诉你的如夫人,平日里她作妖本小姐懒得理她,但她一个小妾这次却是过于出格了,父王宠着她又如何,我是南安王府的嫡小姐,凭她也配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东亭甩开了春香的下巴,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夹在腰带处的白色云纹帕抽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每一根手指,然后将帕子扔在了春香的脸上,转身对落英阁里的小厮道:“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堵了嘴拖下去仗责三十,打完了扔到如夫人的院子门口去。”
又转头对旁边一脸惊愕的贴身大丫鬟阿蛮说到:“阿蛮你跟我进来,其他人各干各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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