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地听到小德子的声音自外面远远地响起:“皇驾到!”
廿廿等人忙站起身,走到门口,施礼迎驾。廿廿刚躬了躬身,只见朱瞻基急忙快步从院子里走进屋来,一把扶住廿廿说道:“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朕早就说过,不用再行礼了。”
廿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屋去。顺妃和嘉兴公主见两人神情有些不对,相互使了个颜色,便匆忙行礼告退了。
“昨天——让你受惊了,刺客的来历朕一定会查清楚。”朱瞻基拉着廿廿坐到桌子旁边,握着她的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廿廿有些苍白的面庞,满目的真挚与疼惜。
廿廿忽地缩回了手,淡淡地说道:“不用了。”她面色平静,眼中没有任何喜怒之色。这平静却让朱瞻基在似乎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和遥不可及的距离。
廿廿若是生气,冲他哭闹,或者赌气,对他不理不睬,又或者逼着他去查明临溪的身份,甚至是逼着他去寻找尹天旷,朱瞻基心中都会踏实得多。而这毫无波澜的平静,这不流泻任何欲望与喜怒的神色,却让朱瞻基不由想到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想到这里,朱瞻基赶忙又握住廿廿的手:“很多事情都是朕做的不对,你以后想要做什么,想要再找什么人,朕一定不会再拦着。只要你能……”朱瞻基心中默想着,“只要你能再变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小姑娘。”但他终是没有说出口,若她真的无忧无虑,笑靥如花,那笑也只会对尹天旷一人吧。
想到这里,一股醋意不由在朱瞻基心中升腾起来,让他再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正自出神,忽地却听廿廿说道:“我不想再查了,也不想再去找任何人了。因为我的一个执念,这么多人就接二连三地死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廿廿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淡淡的失落。
“真的?你——”朱瞻基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真的不再去找那个‘天哥’了?”
廿廿摇了摇头,双目失神地盯着窗外那簇开得正盛的白梅,“也许……那真的只是个梦吧……”廿廿幽幽地说,“即使不是梦又能怎样?终究是逃不过这宿命。”廿廿神色平静,语气带着淡淡的凄然与哀伤。
朱瞻基听廿廿说不再去找尹天旷,欣喜异常,紧紧握住廿廿的手连忙说道:“你的命,便是这全天下女人最金贵的命!过去的种种不论是梦是真,都已经过去了。今后,朕一定让你成为这大明最尊贵也最幸福的女人。你只要不要脱开朕的手就好。”
廿廿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冲他淡淡地一笑。而这笑,却让尹天旷觉得陌生又疏离。眼前的廿廿虽然还依旧是丽容无俦,但从前眼中的那两簇耀眼的光芒却似乎熄灭了。过去的廿廿,何曾这样沉默寡言,又何曾这样神色凄然。
朱瞻基恍惚间只觉得如今的廿廿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干花。美,还依旧是那样美;却没了灵性与阳光的味道。
朱瞻基此时心中万分矛盾,他一边欣喜着廿廿终于肯放弃找寻心中的“天哥”,另一边又隐隐后悔与愧疚自己为了不让廿廿恢复记忆,给她吃了有损身体的药物,才会让她的身体与意志一天天这么消沉下去。
“待我们的小皇子出生,她的一颗心一定都会系在我们的孩子身。到时候她一定又会开朗明亮起来。”朱瞻基这样暗暗安慰自己,“从今以后,朕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只要她肯留在朕的身边……”
早春的风,透过雕花的窗棂吹了进来,掺杂着淡淡的梅花的香气,轻轻撩拨着廿廿的丝丝秀发。
朱瞻基透过粼粼的阳光望着廿廿的侧影,竟是看的有些呆了,真希望时光在这一刻停滞。
“皇,廿廿有些乏了……”廿廿转过头看着朱瞻基轻声说道。
朱瞻基一听,知道廿廿这是要下逐客令,赶忙打断她,提声冲着旁边的小德子说道:“小德子,陈懋送来的那两只兔子呢?朕不是命人拿来给皇贵妃解闷吗?”
小德子赶忙答应一声,脸笑嘻嘻地对朱瞻基道:“皇,那两只兔子一直在门外候着呢,没有皇的谕旨它们也不敢进来不是。”
朱瞻基一听,忍不住笑了:“就你这张嘴会说。”
廿廿听了,也不由笑着望了望小德子。小德子见廿廿露出了笑意,忙又打趣道:“这永寿宫还是得皇贵妃娘娘做主,倒不知这两只小兔子有没有这个福分沾沾这永寿宫的喜气呢。”说着,望着廿廿,一脸殷勤的笑。
“好啦!让它们进来吧。”廿廿说道,脸也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小德子又暗暗看向朱瞻基,朱瞻基微笑地冲他点点头,显是夸赞他抽科打诨得好,哄得皇贵妃娘娘不再那么伤心。
小德子笑着转身,不一会儿,果真抱了两只兔子进来。只见那两只兔子一黑一白,黑的那只没有半丝杂毛,油亮油亮的;白的那只也是通体雪白,就似一只浑圆的雪球一般。两只兔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都异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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