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亲队伍走得急,林遥便也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上路了。兴庆府距离羌容两国的边界算不上太远,将将走过三日,便已快到了边境交接之处。
林遥独乘一舆,在车上睡过一觉醒来,便听见车外有些动静。
“殿前司指挥李其殊,奉旨恭迎金黎公主。”她心中了然,这是到了交接之处,按照规矩送亲的军队不可越界,只有使臣以及这一行画师可以过去,由容朝特遣军马迎送至汴梁城。
值得琢磨的是,容朝此次派遣的是李其殊来迎亲,林遥觉得有些好笑,官家对待西羌的戒备心竟然如此之重,以至于派了他来迎亲。
在过去的几年之中,无论是西羌还是容朝,李其殊这个名字只怕是无人不知,自十年之前宜都公主也就是她本人“客死”异国之后,两国之间虽是没有大战爆发,然而边境地界依然动乱不已,三天两头地生出摩擦,而在这些交战之中,容朝始终处于劣势,平白无故被掳掠了不少财粮人马。
直到六年之前,这位名叫李其殊的人横空出世,一举收复垂西十三郡,力挽狂澜,扭转了此前容朝的颓势,从此以后西羌再不敢进犯,而容朝也蒸蒸日上,以至于西羌如今不得不送金黎公主和亲以求两国交好。
听闻收复垂西十三郡的那年,李其殊不过二十出头。
对于容朝,林遥是漠不关心的,然而对于李其殊此人,林遥心中是敬佩不已的。毕竟从骨子里来讲,她有着容朝皇室的血脉,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看见容朝得以收复西羌,开启盛世,而如今被寄予厚望收复失地的,便是这位殿前司指挥使李其殊了。
林遥有些好奇这位被奉为西疆战神的究竟是何等英姿,于是便在交接下车接受盘查时候,悄悄多看了他两眼。
只是人却不像她脑海中设想的那般魁伟庞大,亦非什么凶神恶煞的面相。
立足于队伍之首的李其殊,个子虽是挺高,然而身形偏瘦,面容也端正洁净,整个人倒是呈现一副秀颀之相。
这倒是让林遥有些意外。往日在沙洲见过太多光膀子采石的彪型壮汉,以至于林遥现在一听说男子便往这一类上遐想,却不曾料到容朝出了个这么眉清目秀的武将。
然而李其殊是不知道有人在打量他的,此时此刻他正忙着安排人检查送亲车马有无玄机。
直至确定一切都无恙,李其殊这才摆摆手,示意车马启程上路。
眼下已到后半日,他们还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驿馆,是以李其殊并没有同西羌军卒再多说两句客套话,便果断上马远去。
因是护送和亲公主,李其殊还得照顾着她们,车马自然比往日行进慢了许多,所幸是赶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了驿馆。
林遥被安排好房间之后便缩在里面懒得出去了,横竖她也不饿,于是早早洗漱一番后便来到桌前,随意拿了驿馆的笔墨开始练字。
人常言字如其人,然而这话放在林遥这里是万万行不通的,她虽是看起来文静贤淑,然提笔落墨却是率意潇洒,颇有汉简韵味,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是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女郎能写出来的字。
林遥满意地瞧着这幅字,同过去的手法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这便是她的目的了,若是要做到不让任何人有迹可循,字迹上是万万不能漏出破绽的,至于为什么是汉简,这倒是林遥的无奈之举,毕竟敦煌藏经洞内,大多经书皆是汉简字体,她若是想重新练字,自然只能以敦煌汉简为模板,久而久之,便练成了这样。
她端详良久,这才搁笔起身,吹灭蜡烛上床去。
翌日清晨,天尚且未完全亮堂起来,窗外便传来士卒铡草喂马的动静,一时间马鸣连带着铁铡磋磨的刺耳声响传入林遥的耳中,她闭目翻了个身,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坐起来。
毕竟是西羌来客,总不见得在这样紧要赶路的关头赖床不起,林遥强忍着困意,起身洗漱收拾好,然后慢慢踱步下楼。
侍女们忙着伺候公主梳妆,林遥便在一楼大堂寻了个偏僻的角落,慢条斯理地吃着白粥。
没吃两口唐钿便凑了过来,同她八卦着:“你说容朝官家派这位李大人来迎亲是什么意思啊?会不会就是想把公主嫁给他?”
此番和亲,两国商议的是由金黎公主先行赴汴梁城,然后官家在皇亲世族之中挑选几位合适的官人,最终嫁与谁由金黎公主自做定夺。
只是,林遥心中思索着,李其殊自陲西地界一战成名之后,按着汴梁城那群人趋炎附势的性子,上赶着同他结两姓之好的达官贵人应该不在少数吧?而想娶金黎公主的话,首要条件便是未婚,如此看来李其殊应当无论如何也不在备选之列才是。
唐钿很快打破了她的猜想:“我打听过了,那位李大人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七岁,但是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娶妻,这你敢信?”
林遥眉梢轻轻一扬,李其殊至今未婚,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然而她心中很快想到另外一点,便朝着一旁的唐钿说道:“金黎公主肯定不会嫁给这位李大人的。”
她刚刚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一个是西羌公主,一个曾经是戍边将军,官家除非是昏了头才会把李其殊列为备选之人,难道就不怕这金黎公主给李其殊吹什么枕头风吗?再者,且不说官家时时刻刻都提防着西羌,便是依着他这重文抑武的性子,便必然不会给李其殊攀龙附凤的机会,更何况还是一只邻国来的凤凰。
唐钿瞬间觉得无趣,但还是争论着:“说不定呢?你又不了解容朝的官家。”
不了解吗?林遥又吃了一口粥,心中暗自笑着,坐在垂拱殿中龙椅上的那位,可是她的亲舅舅呢。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