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伦,当然没住进别墅。
正如孙寿所说,屈居在草芦之中。
当然与孝顺无关,而是大明世风如此,他还没胆子公然违反。
只是便宜老子死了,磕几个头哭几声,再烧些纸钱还能接受…
可守在坟前苦熬三年,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更何况,沈世泽又不是自己的“亲爹”,所以孙氏的反对恰恰合了他的心意,也从没想过去跟沈家争取。
所以,便让乡民在别墅外搭了个草芦,外表虽然破败不堪,里面却是舒舒服服。
毕竟,沈明伦的灵魂,不仅世故圆滑,而且冷酷麻木。
若不是自己醒来的那个雪夜,宁可自己冻着也要为他取暖,宁可自己饿着也甘愿暖了半夜的鸡蛋,沈明伦也不会真心接纳芸娘母女。
上辈子的沈明伦,嘴里喊着以人为本、与人为善,可…
帮公司压缩成本,无视工人的操作环境…
领着法务部配合公司搞兼并,无情拿走创业者的心血…
代表公司应付工程款、采购款的拖欠,任由人家一次次讨要无果,逼得当场下跪甚至跳楼自杀…
沈明伦都不知道,自己的上辈子干了多少缺德事,因为一颗心麻木之后便是冷酷。
所以,他才会给孙承宗提了“清理一方、治理一方”的法子。
当然是治本良策,后世的商业竞争讲究实效,容不下多余的怜悯。
大明朝的士绅商贾,谁家不是艰难创业,谁家又不是辛苦维持。
可既然已是大明的毒瘤,那就干脆全部除去。
至于死多少人,只要不是他亲手杀的,沈明伦还真…没什么介怀。
孙承宗之所以打他,便是沈明伦说的太过太理所当然,似乎他嘴里的无数人命,不过是杀猪还是杀羊的分别。
而现在,沈明伦就坐在草芦中,阴着脸看着西庄乡民的代表。
“这么说,你们从我这里学了法子,转头便接了高阳齐家盖房的活计?”
……
“既然无须跟我打声招呼,而且还有银子赚,那还来找我干什么?”
“没有图纸…”
“砖烧得有红有青,齐家要两层,砖不能承重…”
“水泥黏性不强,用手一掰就碎…”
“没有公子的同意,李老蔫不给琉璃的法子…”
“温度上不去,铁不是太脆就是太软,若用炒钢实在买不起…”
西庄里正李桂仁苦笑道:“公子,最后的配料,都是您领着李老蔫弄的。”
西庄小地主田博宇也拱拱手:“控制温度的是李家那俩小子。”
……
沈明伦笑了笑:“所以,你们想白要我的法子,自己去齐家捞钱?”
一个叫田大壮的愤然道:“公子,俺们给您盖房,可都是出了死力气的。”
另一个吕友亮也是一脸愁容:“为给您省银钱,俺们可是费了不少心。”
“我管饭了没有?”
“你们用我的法子挣钱,提前跟我打招呼了吗?”
“你们挣了齐家的利钱,里面有我的份子吗?”
……
良久,李桂仁叹了口气:“既然公子不愿帮忙,那咱就都回去,凑银子给齐家赔偿吧?”
十几个乡民不情愿起身,跟着李桂仁向外走,到了门口又纷纷看向沈明伦,眼里都充满了祈求。
沈明伦却拿起炉钩掀开炉盖,然后放下炉钩拿起炉钳,夹起了一块…蜂窝煤。
“李大叔,这玩意好用吗?”
李桂仁急忙点头,李老蔫家现在就用这个,他自然知道内情。
“若是由您售卖,一个高阳县一年的利润,比得上齐家的盖房钱吗?”
李桂仁不由想哭,现在不赔钱就不错了。
而且当初见沈明伦才花了七十两银子,他们便以一百两加管饭接了齐家的生意,即便真的原样干完,也不过三十两的盈利,还是几百人均分。
沈明伦感叹道:“这蜂窝煤…本是我给乡民准备的啊!”
嗖嗖嗖…
李桂仁领着大家重新坐了下来,一脸期盼地看着沈明伦。
“都是乡里乡亲,本就想带着你们挣钱,可你们一去不回头,居然没一个上赶子来问我,我堂堂一个秀才公,总不能去求着你们吧?”
李桂仁等人不由愧然。
“包括烧砖、水泥、琉璃、铁器,这是你们看过干过的,还有无土栽培、养殖牲禽、滴水浇灌,这些你们没看到的,本来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可你们…将我当外人啊!”
“无土还能栽培?”吕友亮听得头晕。
沈明伦没好气道:“沈家西面那些房子,里面弄了好些竹管架子,你们都见过吧?”
“见过,还是俺领着人干的。”田大壮开口答道。
“如今,因为有地笼,里面温暖如春,菜籽都已长芽了,要不要去看看?”
“啊?”
瞅瞅难以置信的一众乡民,沈明伦薄怒道:“这些里的哪一个,不比你们从齐家挣得多?放着现成的佛不拜,却去舔齐家的屁股,你们说…自己傻不傻?”
“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