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悦召讲完,王悦山便扬声怒道:“沈子初只是危言耸听,他绝不敢行此鱼死网破之事,而且孙阁老未必会相信此等离间手段!”
“你糊涂啊,不移!”王悦召拍着桌案怒道,“你在县学读书十余年,你以为那竖子还和你一样,只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
“啊?”
王悦召起身咆哮道:“那是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恶狼猛虎啊!”
“就凭这个半大小子?”王悦山愕然道。
转身看着王悦山,王悦召须发扬起:“你真以为,他仅仅因为心有不平,便掀起声势找王家讨个公道?”
“难道…不是?”王悦山吃吃问道。
“哈哈…”王悦召连连冷笑,然后高声喝道:“不移,那竖子…只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啊!”
“银…子?”
“便是沈世泽当年送来的定亲首饰!”
解释完,王悦召一脸铁青喊道:“他们母子就要冻死饿死了,若不给他这一百两纹银,那个竖子绝望之下什么干不出来?你听听,孙阁老和熊廷弼之死、天启年的阉党之乱、东林三朝的党争…他甚至扯出了当今天子!就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沈明伦已经嗜血疯狂,准备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了,为兄我…实在是怕了他啊,连首饰都不敢退,直接打发了他一百两现银!”
“难道…他不是威胁?”王悦山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苍白。
“他嘻嘻哈哈说着这些…足以抄家灭门的闲话,老夫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疯狂。不移,那是一个疯子,一个理智的疯子,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疯子啊!我王家只是商贾世家,我岂能为了一百两银子,跟这么一个疯子往死里较劲?”
“所以…您才妥协了?”
王悦召冷笑点头:“且先让他得逞,等他衣食无忧有了顾忌,再看老夫的手段!不说我王家,便是孙家、柴家、沈家,也绝不会放过这个竖子!”
“只怕…族兄您要失望了!”
“啊?”王悦召愕然。
“那沈子初刚离了您家,便当众吟唱了一首木兰词…”
“哼,不过是酸腐之词,顶个什么屁用?”王悦召傲然道。
“不然…”王悦山仰头一叹:“木兰词一出,沈子初必定天下闻名,没有哪个家族愿意臭了自己,再去为难一位惊才绝艳的孤苦小子。就是高阳县尊和保定府的官员,都要爱惜羽毛顾忌士林风评,不会帮着咱们公然对付他。”
“就凭一首词?”王悦召难以置信问道。
“齐田!”王悦山一叹,“取纸笔来…”
而与此同时,在高阳县的擎天巨柱孙家,孙承宗的次子孙鉁,听几个儿孙七嘴八舌讲完,脸色已是阴了下来。
“慧珍此事办得糊涂啊!”
孙鉁抱怨完,便对着儿子孙之泳怒道:“去和你姑母说,不许再为难沈子初母子!顺便再问问她,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孙家的女儿,他是想气死你祖父吗?”
撵走了孙之泳,孙鉁又对一众子孙喝道:“包括你们,也不得去骚扰人家!还有,仔细别在老祖面前漏了口风,要是谁敢气着他老人家,小心你们的皮肉!”
孙鉁完成了外阻内防,而天启帝师、大明阁老、蓟辽督师、两朝国老孙承宗,却已然放下了一页纸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好一首木兰词啊,不让杨慎当年的《临江仙》!”
“阁老…”老仆孙寿苦笑,“词虽绝佳,扫的可是小姑奶奶和咱孙家的脸!”
“哼,她若还知道夫家和娘家要脸,就不会行此无情恶毒之举,都是老夫当年宠坏了这丫头!”
孙寿点点头:“阁老,二老爷已派孙少爷去训斥小姑奶奶了,还让子孙瞒着阁老。”
孙承宗笑道:“老二倒是孝顺沉稳,那就随了他的意,老夫就装聋作哑。”
“难道,就白让这小子损了咱家的名声?”孙寿不服气道。
“难得高阳出了如此锦绣,些许面皮算得了什么?”孙承宗无所谓笑道。
跟了孙承宗一辈子,孙寿自然体会阁老心意,便嘻嘻笑道:“阁老,可是对他有兴趣?”
孙承宗苦笑:“老夫之后都不成器,难得闺女家有个出息的庶外孙,自然要惦记一二。再说如今朝廷乏力、人才欠缺,这小子虽然混账,可不缺心机手段,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阁老既生了教诲之心,那…老仆给您传他一见?”
孙承宗摇摇头:“且看一看,大杀四方固然痛快,可若真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值得耗费心思!”
“阁老英明!”
而孙承宗称颂的沈明伦,自从离了王家之后,便一路施施然沿街前行,毕竟他如今身家…一百零五两白银,家中的芸娘她们,可还身无一物呢。
“沈明伦,我要杀了你!”
沈明伦摇摇头,自顾自徐徐而走,丝毫不理会…被柴家子弟拼命拉扯的柴至孝。
他自知,自己如今的大敌,暂时不是王、孙、柴三家,而是那个妒火中烧、失去理智的嫡母孙氏。
大明朝以孝义为本,她…才是自己的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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