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皇宫显得格外的苍凉,那幽深的夹道走过个头小小的三人,依旧静默无声,只有风声鹤唳般地悲鸣。
原来,春天也有这般寒凉的时候。
回到偏殿,李廷让红露去安置弟弟,她自己则褪下靴子和外衣,愣愣地跌坐在榻上。
她无意识地捏紧手里的药瓶,思绪开始飞快地跳跃。
前世,王宁氏让她去给虞美人下落胎药,她立刻就回绝了。以至于她和虞美人已经很多年都不曾说话,王宁氏还是惧怕她心里念着她的亲娘和亲弟而设下陷阱,致使他们母子三人骨肉相残。
可这一世,她答应了王宁氏的要求,却又该如何救本该幸存下来的弟弟李斐?
回宫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她觉得应该去向她的父皇求助。也许前世李斐能够平安降落人世,必定有父皇在其中斡旋筹谋,不然以虞美人在宫中如此低下的地位,又怎么能抵挡得住王宁氏的阴毒计策?
然而她若是莽撞地同父皇禀报这件事,父皇信不信她还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此事一旦走漏风声,让王宁氏知晓,王宁氏必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
届时双方要是真的硬拼硬,父皇未必站在她们这一边。且王宁氏一向装得温柔善良,极识大体,她一句“为社稷计”便可以轻易推脱暗害虞美人的罪责……
想到此,李廷恼恨地捶打着床榻,眼泪不争气地流下了眼眶。
这时,红露顶着一脸的伤进来,见她如此,红露急忙抢过她的手用力地握在自己掌心里,也跟着她泪眼婆娑:“殿下,婢子知道你心里苦,可婢子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给殿下添麻烦,婢子万死不能赎罪……”
“红露,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一生都在被她利用,欺骗,最终惨死梧桐台。而你,是出现在我身边唯一一个,哪怕自己也泥菩萨过江,可还想为我做些什么的人,我心存感激。”
“所以,殿下便是因为梦中的预警,才探知婢子是闫漳人的身份?”
李廷没有否认,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后,又帮红露擦了擦,“想来,你的这层身份,应该是故意隐瞒下的。”
“是,当初我们一家四口从闫漳流落金陵,幸得碧安寺的高僧收留,阿爹阿娘病死之后,我们姐弟二人才被皇后娘娘带进宫中当差。入宫前高僧就告诫我们,宫中局势错中复杂,不能将我们异族人的身份告诉别人。”
李廷扶起她,“红露,今夜你我既然互通真心,坦诚相见,从此以后,我们便生死与共了。所以千万别再说你连累我的话,如今我被王宁氏控制,毫无庇护你的能力,为救你还将你的底牌亮给王宁氏,说到底又何尝不是我在连累你?”
“五殿下,婢子一直都觉得自己如桑格花一样漂浮在外,找不到回家的路,如今,竟在这深宫大院里,找寻到最终的依附和归属。”
红露不免动容,再次啼哭不止。
“哭是没有用的,如今,能帮我的,只有他了。只是我与他相交时间尚短,倒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帮我?”
“五殿下,您说的是那位江小少主吗?他既能怜悯像婢子这般低贱的婢女,必定同殿下一般,都是心肠极好的贵人。”
“但愿吧。”
李廷自然有她自己的顾虑,她身份特殊,涉及大琼唐国皇储之争。江慕逸无论愿不愿意相帮,对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只是此事涉及虞美人和她弟弟李斐的安危,时间紧急,她不得不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