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丽娜依旧畏缩蜷曲,像一颗大螺蛳。
她不敢相信,无相灭宗中还有人能心存慈悲之念,饶她一命。
墨龙渊并未急于开口说理。
他只走向那被冰固的凤三仙,瞧着那释然的面庞淡淡道:“你瞧他,走得多么安详、快乐?哪像你一样,心里还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仇怨?”
戴丽娜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凤三仙的尸首旁,出神地望着他的双眼——的确,正如墨龙渊所言,他除了眼眸中还有一丝牵绊外,再无任何情愫。
轰!墨龙渊蓦地蹲下身子,翻掌燃起青燎的夜火拍向这具冰尸。
“你,你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他分毫的。”
只见夜火如数百条竹叶青般,游散于冰尸全身,温和地炙烤寒霜。
不久,这尸首外的冰壳便崩裂融化,升起一绺绺的白雾。乌黑发臭的毒血,也自凤三仙的七窍中流出——想必他体内灵脉与血管,也已无伤解冻。
戴丽娜惊异地看着墨龙渊,玉唇难合。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操控夜火的能力,已炉火纯青。还有,他对待亡故先人的敬重程度,也令其心头大颤。
“你看看他的眼睛,他一定有话对你说。”
墨龙渊说罢,便转身遥望那目穷无尽的飞雪深空。
戴丽娜凑上前去,谨小慎微地替自己的心上人拭去了黝黑的毒血,随即呆滞地盯着那双逐渐恢复澄明的眼眸,怅然良久。
她忽然觉得,那怜爱的眼神如是在道:‘日后,你切莫想要替我报仇,也千万别再企图把‘北傲城’收复回来。我,只希望你能愉快、平安地度过余生,成为一个寻常的良家人妇……’
这些话,虽然并不是凤三仙亲口所言,但却实在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戴丽娜也幡然悟到——原来她自己,早就明白凤三仙的心中所念。只是她一直忽略了爱人的意愿,而选择跟随自己的仇恨与怨念。
至此,墨龙渊才恰如其分地甩过风雪,潇洒转身。
他道:“想必,你也明白了凤三兄的一番良苦用心。真正爱一个人,怎会舍得让她替自己赴汤蹈火,去涉险复仇呢?他,只希望你平凡、快乐。”
冥冥之中,那凤三仙的眼波便不住颤动,如是在肯定前者所言。
终于,戴丽娜的内心防线开始瓦解。她的明眸再度涌起了泪花,抽泣道:“可……可是那‘南疆蛊祖’足足折磨得他七七四十九日,才要了他的命呐!这种痛苦……岂是人能忍受的?”
惨死——墨龙渊回忆起他父皇惨死的那一夜,心中感怀万千。他长叹一声,才道:“人,自出生启始,有哪一天不是在经历痛苦?再者,草木风雪、鸟兽虫蛇,以及那些惨死在你们割喉刀下的人,他们又何尝不是在承受着难言的痛苦呢?”
戴丽娜的脑海中,浑然一片。忽有一个个被勒住脖颈、划开喉咙、瘫软倒下的背影,反复连缀地回映眼前。他们僵直痉挛着,痛苦地捧住自己血流如灌的喉咙,眸底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其实非常厌恶杀人。
甚至每隔数周,便会被冤魂索命的噩梦所惊醒。
但身为一名刺客,只要割了第一位受害者的喉咙,就会有第二、第三……成十上百位前赴后继。
世上有许多的恶事,就怕踏出第一步。它们就像是离弦之箭、甩手飞镖,已不是光凭人的意志与能力,就可以拨乱反正、破壁重圆的。
“你们取他人性命之时,自然也早该预料到有今朝一天。”
墨龙渊俯下身子,平视戴丽娜道:“再者,无论是‘天诛神尼’见死不救,还是波尔多王’发动战争……那皆为天道国运,是无法避免的,也便是命数。你,知道‘命中注定’为何意吗?”
戴丽娜摇了摇头,称否。她活了三十多年,当真还未考虑过此中道理。其实在这世上,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去追求这些万物之理,他们或因生活所迫、或因财色蛊惑,都只活在目力所及的现世当下。
“举个通俗的例子。”
墨龙渊盘腿而坐,指着她道:“你,能遇到凤三仙,便是缘分吧?”
戴丽娜转望向死透了的心上人,朱唇微抿,悲凄地轻嗯了一声。
“那这茫茫人海,你为何会与凤三仙相遇呢?”
“这……可能因为我们都出生在北傲城,且父母颇有渊源吧?”
“嗯,归而言之……也就是因为你们的父母双亲,对吧?”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