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的孩童抓着鸟窝呼朋唤友,而梅湄只能尽力扒着边缘,防止被摔落。
想自己堂堂梅仙,修炼了六万九千余年,还是头一回被凡间的孩童戏耍而不能言、不敢动。
那孩童抓着梅湄,不,是抓着她藏身的巢穴,走街串巷,凡间的琳琅种种在她眼前被晃成了簇簇花影,委实不舒坦。眼见蛇匕没有追上来,估摸是拖住了桐素,梅湄从巢穴中跳下,用最简单不过的追踪之法寻觅子胥君的踪迹。
只有花仙们才会的“闻香识方位”她是做不到了,“引线追踪术”还是能勉力一试的。
浮散如雾、细长如丝的索引指向了东南方。
梅湄跟着索引,一路折闪过去,不时注意着四周,以防被桐素发现了行迹,就这么寻到一处宏伟的府宅前,高悬的大字镶嵌在楠木匾额上。
——“赵府”。
还好不是天上仙君们的府邸,总设置些奇奇怪怪的障碍,阻挠他人入内。
梅湄直接穿门而入,无视来来回回走动的如仆役、侍卫一样装扮的凡人。
索引越来越清晰,往来的人越来越多。
她无心观赏这凡间府邸究竟是如何的富丽堂皇,直到索引消失,梅湄才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众人团团围拢的圈子里,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空荡地带。子胥君背对着她,怀中是浑身湿漉漉的小薄娘子,看样子的确如先头报信人所言,落了水。
站在当前的方位,梅湄瞧不清子胥君脸上的神色,只见薄婵虚弱地睁开双眼,好像正正迎上子胥君的目光,她瑟瑟颤抖的双手轻轻攀扯住子胥君垂下的衣袖,无限柔情化成两个字,“殿下”。
片刻之后,是子胥君深沉而妥帖地慰藉。
“没事了。”
这话清晰地传进梅湄的耳中,她眼睁睁看着子胥君背对自己扶起薄婵,仿佛能感受这三字下热烈又沉稳的安心,安薄婵的心,也安他自己的心。
独没有她的。
梅湄淡淡扯出个牵强的笑,自己又没落水,需要安什么心。
周围的丫鬟仆役们纷纷上前,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捧炉暖身,又是引路回屋,还有几个背着药盒子的凡间大夫,精心护送着二人,向梅湄走来。
是,向她走来。
因为她正好站在这条石径的尽头。
梅湄亲眼见到子胥君抱着薄婵,就这么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身正影直,如扶天高松,不减凌云风范。在离自己不足三五步时,她见他,低头,看了薄婵一眼。
尽管当下的薄婵是如此狼狈,尽管在她眼里薄婵笑得很是苍白,但就是那相视一笑的样子,让梅湄觉得,万分扎眼。
子胥君将披风解下,为薄婵遮挡寒风,而后从梅湄身上,穿过。
梅湄不禁想要避让,可直到他们笔直地从她身上穿过去,她才发现,压根无需避让。
他们是凡胎肉身,而她,不过是道虚无的孤魂罢了。
本非同类,何须退避?
正当梅湄出神之际,刀兵相接之声以雷霆之速滚来,她猛地回首,蛇匕“嗡”得归位腰间,紧接着便是桐素从天而降,鞭子倏地抽进不远处的池水中,竟似打在湖海上,卷起数丈高的浪潮。
“天哪!”
“怎么回事!”
凡人看不到桐素和桐素的长鞭,只见池上风波乍起,委实有几分上天生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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