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回到客房，没急着审刘争，而是叫上几名捕快，把他带到隔壁的客房，还让小二送了壶开水。须臾，惨号声就从房间里传出来，引来许多人围观。

顾北听着隔壁瘆人的动静，觉得今天搞不好要弄出一桩冤假错案。

不久，郭明不动声色地回来了，拍拍手道：“刘掌柜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全招了，这件事确实另有隐情，而且令人发指。”

“郭大哥，还是你手段厉害，”姚晴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隐情？”

顾北也被勾起了兴趣，卧在方桌上，等郭明往下说。

“我把刘掌柜提过来，让他亲口告诉你们。”郭明到隔壁客房，和几名捕快把刘争架过来，放在了一把椅子上。

两盏茶功夫不到，刘争已经鼻青眼肿，脸上看不到一块好肉，一只手也红通通地肿起来，好像是被开水烫的，这些捕快手段之狠，令顾北咋舌。

“刘掌柜，”郭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姚捕头想听你再招一遍，你想好再说，省得再遭一回罪。”

“我招，我招，”刘争瘫在椅子上，哭道：“吴勇不但没想过带阿茹回应天，还把她以五十两纹银的价格卖给了我，我逼着阿茹侍奉了我一晚，她才上吊死的。”

姚晴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从头慢慢说。”

“好，我从头说，”刘争知道已经逃不过去，低头道：“那是去年秋的事了，吴勇经常来淮安做生意，每次都住在烟雨楼，慢慢地我们就熟了。”

“去年秋天，他出去游玩后带了一个花娘回来，也就是阿茹。吴勇带阿茹在店里住了几天，说会带她回家。吴勇这种有名有姓的客商，不可能带一个烟花女子回去让人耻笑，我知道他在骗阿茹。”

“一天晚上，吴勇来找我喝酒，拿出一张卖身契，说已经替阿茹赎了身，愿意以五十两银子把她卖给我，问我愿不愿意。阿茹生得美丽动人，就算和姚捕头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混账！”刘争说到这里，郭明猛地一拍桌子，把卧在桌上的顾北吓了一跳，“阿茹是个烟花女子，怎么能和姚捕头放在一起比较！”

“我……我错了，错了，”刘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只是想找个人比一比，让你们知道阿茹有多美丽。”

虽然这个类比不伦不类，但被人夸赞美丽，姚晴也没生气，道：“无妨，接着说，后来怎样了？”

“阿茹十分美丽，见她第一面时，我的魂就被勾走了，那晚还喝了不少酒，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用五十两银子换了阿茹的卖身契。”

“吴勇一走，我就去找阿茹，告诉她了真相，阿茹还沉浸在给吴勇做妾的美梦里，死活不信，直到我拿出她的卖身契才信，哭喊着要寻死觅活。”

“我怕她寻短见，就把她绑起来，当晚还和她睡……睡了一张床。阿茹只是哭，不说话。我以为她从了，就给她松了绑。哪知第二天，她用血把全身的衣服染红，吊死在房梁上。”

“阿茹虽然是个花娘，但宁死不辱，”姚晴哼道，“这是要化成厉鬼报复你们两个！”

“我当时也想到了这点，吓坏了，”刘争低着头道，“好在开店能见到各种人，我曾见到一个道士，他说过红煞怎么应对。”

“人死后，魂魄不会立刻离体，可以先用针法把魂魄定住，再把尸体剖解，一半沉入水底，一半埋到山上。水属阴，山属阳，三魂七魄阴阳两隔，永远合不到一起，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云根一直在旁边听着，忽然冷哼一声，道：“刘掌柜好毒的心肠，不仅把人逼死，还要用旁门左道把人三魂七魄打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当时只想着怎么自保，想不了那么多。”刘争低着头道，“我开店前是做厨子的，一头牛都能解开，就趁着夜深，行针把阿茹的魂魄定住，在后厨处理了她的尸体。”

“尸体一半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另一半在水中泡了半宿，骗两个伙计阿茹跳河自尽，被鱼吃了一半，给两人一笔钱，让他们偷偷去把尸体埋了，以后有人问起阿茹的去向时再给我作证。”

“阿茹已经魂飞魄散，不会再来找你们，”姚晴盯着刘掌柜，冷冰冰地问，“窗底下这条妖鱼，为什么吃了吴勇，还盯着你不放？”

“我真不知道，”刘争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语气反而平静下来，“自从阿茹死后，我就开始做恶梦，梦见她一直在水里等着我，从此再没下过水。”

“今年吴勇又来做生意，问我阿茹后来怎样了。我骗吴勇说阿茹对他是真感情，他离开后就上吊自尽，把责任推到吴勇身上，还把那张卖身契还给了他。”

“吴勇信以为真，让店里的小二买来香烛纸钱，在屋里祭奠阿茹，还说去水上吊吊她，然后一夜未归，我再见到他时你们也在，他已经死了。”

“这么说，吴勇还有点人性？”姚晴问道。

“他有人性就见鬼了，不是他哄骗阿茹在前，哪有后面这些事？”刘争恨恨地道，“来往经商的最信鬼神，吴勇是怕阿茹的阴魂坏了他的财气！”

“没你见色起意，可能也没后面这些事，”姚晴哼了一声，转头对云根道：“道长，阿茹已经魂飞魄散，尸首即使真被屃鱼吃了，也应该没有影响才对，那条屃鱼为何要杀吴勇和艄公，还盯着这扇窗口？恐怕只有你才能解释了。”

“阴阳之事，最难说清，”云根抚着山羊须，思索了一阵才道：“以老道所见，阿茹魂飞魄散没错，尸首被屃鱼吃了没错，这屃鱼也确实是咬死吴勇和艄公的真凶。”

“怎么讲？”姚晴不解地问。

“这涉及到阴阳之说，”云根抚着胡须道，“水属阴，魂也属阴，在水中魂魄不那么容易散去，阿茹的残魂可能附着到屃鱼上，屃鱼凭借残魂成妖，但身上多出残魂残魄，只能呆在阴性的环境里，只好躲在水底修炼。”

“阿茹可能还残留着些许记忆，吴勇临窗凭吊，激发了她的怨气，屃鱼盯上吴勇咬死了他。那艄公可能攻击过屃鱼，也被咬死。屃鱼又来到这间客房的窗外，等待机会报复刘掌柜。这是老道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顾北回想起怪鱼多出来的四肢和嘴巴里的人脸轮廓，觉得这个解释应该是对的，同时心里打了个寒颤，万幸怪妖只盯着吴勇和刘掌柜，如果在水里兴风作浪，沿河两岸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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