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也不等史湘云反应,探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这才嘿笑而去。
史湘云摸着脸颊目送他走远了,这才在翠缕、香菱、红玉的簇拥下往后院走去——晴雯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大观园的。
待等回到后院,就见徐氏正拉着晴雯闲话家常。
史湘云忙紧走几步想要上前见礼,却被徐氏一把扯住,连声道:“闹这些虚的做什么?小心别伤了身子!”
史湘云顺势依偎进徐氏怀里娇声道:“母亲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娇贵。”
徐氏一边轻车熟路的揽住她,一边探头往院门口张望,半晌不见焦顺进来,不由狐疑道:“怎么,顺哥儿没跟你一起回来?”
“是一起回来的,不过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所以我就让他先去忙了。”
“这孩子,怎么还分不清里外了?!”
徐氏闻言羊怒道:“老婆孩子难道不比什么公务重要?你等他回来,瞧我怎么教训他!”
虽知道婆婆这番态度,一多半是演给自己看的。
但史湘云还是颇为受用,嬉笑道:“母亲不必着恼,老爷几时冷落过我?他在外面不辞辛苦,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家。”
徐氏满意的在她背上拍了拍,笑道:“你能体谅的就好、你能体谅的就好!等中秋的时候,我让他好生在家里待上几日,要怎得全凭你说了算!”
顿了顿,又道:“若是你闷了,咱们也请几个唱曲儿说书的女先生来。”
“哪用去外面请,现成的不就有个芯官在么?”
“听多了也腻,不如……”
婆媳两个如何,且先不论。
却说焦顺照例骑着车子,一路风风火火赶到桃花巷内,进了院门便撞见春纤。
春纤刚要呼喊,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小嘴儿,笑道:“莫喊、莫喊,你们姑娘在那儿呢?”
春纤往书房里一指。
焦顺便放开她,悄默声的摸进了书房。
却只见林黛玉正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捧着那本《傲慢与偏见翻看。
焦顺鬼鬼祟祟绕到她身后,将那张寿宴图展开来,悄悄的放在了书桌上。
林黛玉竟是毫无所觉,依旧在那里手不释卷。
跟到门口探头探脑的春纤见状,忍不住欲言又止,纠结中又不小心撞到了门板,林黛玉这才被惊动了,抬头见是春纤,便不以为意的低头继续看书,但这时那桌上的图画,却陡然映入了眼帘之中。
“咦?!”
黛玉不由惊呼出声,将手里的书放到一旁,小心捧起画卷端详了片刻,又抬头问春纤:“这画是哪来的?”
问完,见春纤直愣愣看着自己背后,她登时明白了什么,勐地转过身去,果见焦顺正冲着自己咧嘴直笑。
“哎呀”
林黛玉再次惊呼一声,旋即嗔怪的白了焦顺一眼道:“焦大哥怎么神出鬼没的,也不怕把人吓出个好歹。”
“啧”
焦顺咂咂嘴,指着她手里的图画道:“我是专程来给你送画的,你既然有惊无喜,那这画……”
不等他把话说完,林黛玉已经将那画护在了心口,满眼的警惕之色。
焦顺见状不由哑然失笑,旋即拿起一旁的《傲慢与偏见道:“这本书怎么样,可还看的过眼?”
林黛玉看着那书的封皮叹道:“果然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这万里之外的话本竟也是独具一格,与我天朝大不一样。”
“那是自然,这本书在乌西国众多话本当中,也算是一等一的——且作者还是个女人,这就更是尤为难得了。”
焦顺说到这里,见林黛玉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不由笑道:“妹妹才情出众,何不彷效此书,也写一本咱们大夏的风土人情悲欢离合?”
“我?”
林黛玉愣了一下,旋即反问:“写什么?”
她不问为什么,而问‘写什么’,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这还不简单,你就从你身边的人和事儿着手,写……”
焦顺本来想怂恿她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一本《红楼梦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忽又觉得不妥。
主要是若按照实际经历来写,就不免要追思过往、深究现在。
前者容易旧情复燃,后者……
若是林黛玉思前想后,对自己沦为外室的情况感到沮丧不甘,继而坚定了南下之心,可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连忙临时改口道:“譬如藕官的事情,岂不就大有可写之处?”
“藕官的事情?”
“是啊!”
焦顺当下满嘴跑火车道:“其实以前我曾听蒋玉涵——就是曾在忠顺王府唱戏的琪官——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据传前清末年,有两个从小被送到戏班里的男孩子,一个叫小石头、一个小豆子……”
接下来,他就将《霸王别姬的剧情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大致故事都按照电影里的来,只将时代背景换成了清末夏初。
林黛玉一开始以为他是照着藕官,现编的故事,但听着听着便陷了进去——等听到最后,程蝶衣在戏台上含笑自刎而死的时候,已然是泪眼滂沱。
若没有藕官,她未必就能代入到两个男人的感情纠葛当中,但既然已经接受了藕官的存在,代入进去非但没有障碍,反比大多数人更能领会到其中的悲欢。
“这个故事、这个故事……”
她啜泣着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把话说全了:“我、我只怕力有未逮,辜负了这个故事。”
“先试试呗。”
焦顺笑着将她拥进怀里,边拥帕子帮她抹眼泪,边道:“反正蒋玉涵已经去了乌西国,这也没人要跟你抢。”
林黛玉感伤了好一阵子,这才渐渐缓过来,然后便又沉浸到了故事当中。
半晌,回头对门外喊道:“去把藕官找来。”
门外偷听许久的春纤,带着浓重鼻音应了一声。
不多时藕官便快步走了进来,见林黛玉双眼红肿,下意识忙又看了眼焦顺。
却听林黛玉道:“我刚听焦大哥讲了个故事,故事的主角也是两个唱戏的……”
这回轮到林黛玉讲故事了,也难为她只听了一遍,竟就记住了个九成以上,只有少数几段需要焦顺补充。
待等讲完了《霸王别姬的故事,林黛玉又问:“我想试着将这个故事写下来,不拘是话本还是什么的——但我对唱戏的事情一窍不通,届时少部分还要你从旁协助,却不知你可愿意……”
噗通!
话音未落,早已经哭成泪人的藕官就跪倒了下来,以头抢地道:“我愿意、我愿意!只要姑娘这本书能写出来,我便是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