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丹穿着拖鞋，跑得并不比爸妈快，等她跑到村头的时候，自家人已经跟另外一拨人成对峙态度了。

季妈妈在安抚季夏，季丹姐夫和爸爸挡在俩人身前，姐夫看起来愤怒极了，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一直在喘粗气，季爸爸手里举着砍刀指点着对面的老头在破口大骂：“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也不睁开眼看看这是谁家的人！我外孙子今天要是有一点毛病，老子拿刀跟你拼命！”

季丹不管他们的骂战，站到季夏旁边，一边轻拍着季夏后背，一边问：“你没事吧？这是咋了？”

季夏倒是很镇定，没哭也没闹，挺着肚子扶着腰说：“我能有什么事，就我这个肚子往前头一挺，谁敢碰我一下？我们这趟回来，没坐客车，你姐夫明天正好要在这边市里跑趟业务，他就干脆从公司开着大车，回家接上我就来了。”

顿了顿，季夏白了自己老公一眼，说：“我说咱这里是山里，是农村，路又窄，弯又急，大车不好开，他偏说自己技术好，什么弯弯绕绕的小路都能开过去。刚才进山的时候就吓死我了，没想到进山没事，到村口了拐弯拐急了磕着他们家房子了。”

季丹问：“他们这是想让你们赔钱？”

季夏冷哼一声，说：“什么赔钱，他们就是想讹钱。一磕我们就停车下车了，这种车我下起来不好下，你姐夫扶我就耽误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那个老头就出来嚎开了，说我们撞了他家房子，房子成危房啦，不能住人啦，要我们给他盖新房啦。”

“你姐夫想去看看磕成什么样了，那个老头拦着不让他过去看，我就挺着肚子过去了，他也不敢拉扯我。怎么就危房了？拢共就给他磕出来不到二十厘米长的口子，其中十厘米还是划痕。”

“那有多深啊？”季丹问。

“嗤”季夏嘲讽地笑了，“还没我一个手指头宽，就把他家房子外面那层水泥磕掉了，露出来的红砖啥事没有。”

季丹听明白了，这老头确实是逮着自己姐姐姐夫想讹一顿。她往前凑了凑，听他们怎么说。本来只有季丹姐夫在的时候，那个老头儿倚老卖老，仗着季丹姐夫不敢推攘自己，骂得是唾沫横飞，连带着那个老太太也是跟在在后面絮絮叨叨。现在看着季爸爸拎着家伙什儿来了，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了，但是还是在叫嚣：“乡亲们评评理啊！这车还在，伤还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就是把我房子给我撞了！好啊，要不是我觉得这屋子抖了一抖出来看看，抓着了他们，这俩是要不管不顾我老汉就要跑啊！”

季丹姐夫许是看自己媳妇儿有人照应着了，也撒开了，喝骂道：“你放狗屁！我们要真想跑开着车就走了，还能让你抓着？连个监控都没有，我们真跑了有谁知道？黄土埋到脖子了怎么还没皮没脸的！”

老太太像是被骂得恼羞成怒，拄着拐杖瘪着嘴往前走了两步嘴里絮絮叨叨的在骂，可惜声音含糊不清，吵吵闹闹中谁也听不清她说什么。

对面老头不甘示弱：“我李庆贵黄土都埋脖子了！我欺负你这后生干什么？我说瞎话图什么？你撞了我房子你自己也认，你把我房子撞坏了你给我赔个新房子不对吗？你害了我你就得赔我！这就是道理！到哪都一样！”

季爸爸砍刀也举累了，刀尖撑着地说：“放你娘的臭狗屁！眼没瞎的都去看看那磕成什么样了？就把你们家砖头磕露出来了也叫把你屋子撞了？你再胡沁我就叫我女婿真把你屋子给你撞烂，咱再说别的！”

老头儿一时无话，季爸爸拉着季丹姐夫，又瞪了季妈妈她们一眼，带头往前走，说：“回家！闲得在这儿听他放屁！”

老头儿一看他们一家人要走，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开始拍大腿，咧着嘴骂“丧良心”“欺负人”，后面的老太太也哆哆嗦嗦开始往下蹲，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没一个伸手扶人的。季丹姐夫一看老头儿坐地上了，下意识往回走了几步要把人架起来，结果被老头儿一把攥住了裤管，老头儿彻底扒下老脸皮不要了，喊：“我不管！你赔我好屋子！你要不给我重新盖个好的，要不赔我两万块钱！”

季妈妈一听这人赤裸裸讹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你个没娘养的丧良心的，欺负我们家大着肚子不敢跟你打架的，就这么个小口子你要两万块钱？你个没脸没皮的……”

老头梗着脖子喊：“我这可是理发店！你把我房子快撞塌了！谁还敢来我这里剪头！你都得赔我！”

季爸爸暴脾气上来了，举着砍刀拉着季丹姐夫就要走，瞪着地上的老头儿说：“你他妈给我撒手！再不撒手我把你蹄子给你剁了！老子不是没剁过！”

季丹姐夫顺着季爸爸手劲儿抬腿要走，老头儿死死拽着不撒手，被他拖着在地上转了个圈儿。季爸爸怒极，简直目眦欲裂，把砍刀举过头顶，“啊”地大叫一声往地上砍去，砍刀剁到水泥路面上，水泥路被磕出一个浅白色的小坑，季爸爸被震得没拿稳，刀蹦到一边去了。

老头儿先是一愣，接着杀猪一样大喊：“杀人啦！剁人啦！没王法啦！”

季爸爸哆嗦着手，蹲下捡过旁边的刀，跟老头儿目光齐平，阴狠狠地说：“看我不敢剁你是吧？那你看你这么嚎下去，你儿子你孙子会不会少根胳膊少根腿！”

老头一拍大腿还想喊，后面的老太太掐了老头后腰一把，把老头掐没声了，季爸爸站起来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扭头回家去了。

季丹和季妈妈一边一个扶着季夏跟在后面走，季丹姐夫钻进驾驶室把车停到远远一个空地去了。

季爸爸沿着水田间的泥土路走回家，看到插着的大门，扭头瞪了季丹一眼，说：“书读狗肚子里去了！一点良心没有！”把门栓打开，一脚踹开门，把砍刀扔到地上，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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