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迹执笔的手蓦然一重，视线终于从画上移开，“说。”

“五娘说，祁夏国东羡皇后死于上界人之手，而她，与那位姑娘有六成相像。”

北迹将画笔放在砚台上，问道：“从宫里出来后才肯说？”

“是。”

“多调一部分人手，按这个方向回上界重新查。”

“是。”东池迟疑了一下，问道：“阁主，既然明确了消息的终主，反向去查岂不更快。”

“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了解清楚了，有些事才更好安排。”宫里那个掌控着最紧要消息的，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现在还不知敌友，贸然出手，不知会引起什么后果，或者说，不知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

“是否安排行程回上界？”

“不用，上界重查交给风止，其他人按兵不动。”

“是。属下告退。”

待东池掩上门后，北迹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画上，眸子里有些许黯淡，“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突然一阵风掀起了纱帘，北迹随之望向窗外，隔着半面纱帘，刚好瞥到街对面小铺上的一个姑娘从一旁的男子手中接过掰成两半的糕点，一口气塞进嘴里，笑起来双眼弯弯的，像月牙。这种不要形象的姿态，也像极了她。

纱帘不消片刻就轻飘飘的落回了原处，他隔着这一层朦胧的白，只能大概瞧见些街道的影子。他收回视线，换了一张崭新的宣纸，再度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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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阳殿内

继夏长姝的筷子第N次越过半个桌子落定在糖酥肉上，夏皇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手背，“你见过哪国公主如你这般挑食？”

夏长姝痛呼之余仍不忘夹走盘中闪着糖色光亮的肉塞进嘴里，她一边满意地嚼着酥脆香甜的食物一边含糊地回击道：“哪国皇帝和你一样虐待自己的女儿？”

夏皇挑起左眉，“我让你看看什么叫虐待，”他招来侍女，“把肉菜全部都撤下去。”

夏长姝惊得猛一抬头，手忙脚乱地护着桌上唯二的荤菜，“别别别！”

她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夏皇，“父皇，我在外奔走了整整一天，很虚弱的。”

夏皇不耐地闭上了眼，这表情真的是见多了心烦，但是-----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边往夏长姝碗里夹去青菜一边说道：“三口蔬菜，换一口肉。”

夏长姝苦巴巴地看着自己碗顶的那片绿，双眼一闭一口闷。

夏皇腹诽道：这样个吃食习惯都能瘦下来，真是见鬼了。

饭过半旬，夏皇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一整天，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夏长姝盯着不远处的肉盘，口直心快地说道：“都是啟哥哥在处置，我哪里知道。”

“嗯？”口口声声要去帮忙，难不成就是去帮忙浪费啟邯精力去了？

夏长姝意识到了夏皇那不对劲的表情，尴尬地眨了眨眼，挠了挠头说道：“宅子...宅子看了许些处了，就...有的地段不错，离吃食的地方挺近，挺....”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夏皇，又接着说道：“挺方便的......”

夏皇内心：算了，好歹还知道吃，不奢求了，活着就行......

夏皇默默地把剩下一半的糖酥肉推到夏长姝面前。

夏长姝双眼一亮，她急急地夹了几块塞进嘴里。

“再过一段时间，跟着师傅修习剑术吧。”话题转移了。

夏长姝疑惑道：“左相师傅不是走文路吗？”

夏皇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自然不是他，五娘亲自来教习你。”

夏长姝再一次疑惑：“哈？”五娘作为盛世的舞姬，教习她舞艺的实力是够够的，但是怎么是剑术？

“你娘还在世时，曾亲自传授给她的。”

夏长姝的上眼睑几不可闻地轻颤了一下，她父皇，极少于她面前主动提起她的母亲。

她眸光闪烁着，马上便答应了下来，生怕晚一瞬会生变一般：“父皇叫我去学，我便去学。”

她从未见过她的母亲，哪怕是画像，只偶尔听闻过关于她母亲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甚至那几个小故事因为惦念的多，她都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透露之人所说的每一句话的标点符号。她母亲生前所习过的剑术，于她来说，是弥足珍贵的，若能于教习中瞥得几眼母亲生前的仪态，是最为好的事。再说，与五娘朝夕相处着，禁令再怎么严格也是能探听到些什么的，想着这些，她的心情顺带着也好起来了，多吃了好几口青菜，夏皇看在眼里，又默默地往她碗里多夹了好几筷子青菜。

夏长姝：“......”

夏皇：“此事你既答应了，若要半途而废，我是不允的。”

夏长姝不甘心地撇了撇嘴，“父皇你就这般小看我吗？”

夏皇：“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样子？”绣个小手帕都能做到一半就放弃，若非他时常叫人催着，这许好的寿辰贺礼怕是要等他进了棺材都拿不到。

夏长姝郑重其事地放下手中玉筷，忿忿地说道：“我这次偏要给父皇做个好样子出来，我何时像你说的那样懒散不堪？”

“你不妨现在就做好样子。”

夏长姝：“现在有什么事？”

夏皇一边将糖酥肉往回撤，一边将青菜盘往前推，“这一盘换你刚咽下去的那些糖酥肉，还少了三成的分量，给你点父亲的关爱，那三成给你抹了。”

夏长姝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父爱真是伟大而又万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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