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姝不知祁夏当下里有什么要事,只看到所有的人都各司其职忙忙碌碌,就连夏皇指派给她的贴身侍卫霜无都一天到晚地见不到人影,一点都不贴身了,在这种紧凑的环境下,她也赶潮流似的地跟着一起小小地焦虑了,这种焦虑表现在持续性地躺尸撸团子,间歇性地给自己找事情做。
夏皇将五娘宅邸的事宜指给了啟大将军,啟大将军又将此事推给了啟邯,叮嘱了几句后就兀自去军营了;夏长姝听闻啟邯接手,到夏皇面前吵着闹着要与他一同操办此事,夏皇被吵得无可奈何,又受够了她每日都要来殿里刷足存在感,便将她打包踢到了啟邯身边。
于是,此时夏长姝颠颠地跟在啟邯后面,头上的团子顶着一撮红绳系起来的朝天毛。
二人去的都是些偏僻隐蔽的小巷子,找的宅子也都是些幽静地段的民宅,尽管规模可观,但与都城里的官宅比起来仍是差多了。夏长姝疑惑了许久,终于在即将启程前往下一处的时候忍不住说道:“我们不用找些...看上去好一点的宅子吗?”
啟邯停下脚步,回身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夏长姝略思后回道:“她无论如何,总是个有名的归国之人,且这宅邸事宜是由父皇亲点,寒酸了不会失了祁夏国的脸面吗?”
啟邯调笑道:“她不是几日前惹了你生气吗,怎的今日还替她操心住所来了?”
夏长姝弱弱地撇了撇嘴,低下头说道:“纵有不满,但是我也知道她是有难处的,我现在并不气她了。”
啟邯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想得其实算是周到,但这些,是五娘的意思,王上也是允了的。”
夏长姝惊讶地张了张嘴,“哇哦。”尽管五娘跟她见的第一面就给了她不痛快,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五娘看上去就是一个脱离凡世的存在,美得惊人,一举一动都不带烟火气儿,可不像是那种能住进世俗堆里的人。
“祁安,五娘会是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那种人。”
夏长姝当即便愣在了原地,这种笃定的语气,“为什么能这么确定她会对我好?”
啟邯微笑着捏了捏她的右脸,并未回答,迈步走了。
夏长姝急忙跟上去追问道:“是因为我母后吗?”五娘,以前是皇后的近身侍女,若是忠主,倒是可以解释。
啟邯头也不回地说道:“想不想吃水晶糕?”
夏长姝愣了一下,转眼便满脸惊喜地喊道:“我要吃我要吃!”
啟邯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每日里吃的那么多,我走之前你还是个圆滚滚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瘦下来的。”
夏长姝腰板一挺,傲娇地说道:“自然是上天不忍心用肥肉掩盖我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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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啟邯二人四处奔走时,夏都最繁盛街段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述着满夏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一个女子静静地从喧嚣的人群里穿过,进了二楼的雅间。
那雅间的窗户半开半闭,窗边斜倚着一蒙了面纱的人,正躲在掩住的半扇窗后出神地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所言所语,就算门被推开也一动不动。来人也并未进一步惊扰,只是一言不发地在桌边坐定。
“祭祖后回京路上,本应直走官道的左相大人,突然心神不宁,遂停了车队,独自一人入了竹林小道,想在幽静之地稍作修整,稳定心神,真是料不到啊!”说书先生的音调突然昂扬了起来,拍案声突响,“正可谓天作姻缘,这一修整,堪堪就遇见了一位倒在河边碎石滩上、生死未卜的姑娘,而这姑娘,后来成为了除了左老夫人,左相府唯一一个女眷,左相向来不近女色,可......”
楼下的声音随着关窗的动作而被突兀地隔绝在外,那蒙了面纱的女子离开窗边,转身慢步走来。
她一只手轻捋着广袖,另一只手执起茶壶,“冬池姑娘,烦劳相候。”话毕,清绿的茶水已注入空杯中,只是这杯子,在她自己的手边。
坐在对面的冬池瞥了一眼她杯中仍飘转着的弥罗叶,回道:“姑娘客气了,不过这弥罗,还是少用为好。”
面纱女子微微一笑,并未回应什么,只是执起茶杯轻轻晃着,杯中的弥罗叶随着水流周转但却又逆着方向诡异地上下起伏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道:“以贵阁的实力,想必能知道的现在都知道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舞姬,阁主怎么仍对我抱这么大的期望呢?”
冬池抬眸看向似乎漫不经心的她,淡淡地说道:“听闻姑娘几日前入了趟夏宫,想必也该知道些不能知道的了。”不然,这皮相也是时候还回来了。
那女子缓缓地抬眸望向她,“想知道什么?”
冬池嘴角轻轻一勾,说道:“这就要看姑娘能说什么了。”不谙阁从来不做杀鸡取卵的事。
杯中茶色越荡越浅,当下里几近无色,女子摘下面纱,执杯一饮而尽。
“东羨皇后,在祁夏是个公开的秘密,于十年前去世,举国哀悼。”说着,她停了下来,又执起了茶壶,将面前的空杯注满,对面的冬池看着那仍荡着涟漪的茶,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却未做声色,耐心等待她的下文,阁主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待将微热的白瓷杯捧在手心后,她方又继续道:“至于死亡的缘由,正如世人所说,这皇后实属下界里难得的英豪女子,国难当头亲自披甲上阵浴血厮杀,死在了两国交战的战场上。这说法里,披甲上阵为真,杀敌为真,但却并不是死在战场上...”她顿了顿,食指轻轻摩挲了下杯面,接着道:“而是死在了祁夏都城,动手的,也不是敌国,而是一个......上界之人。”
两界之间的空间间隙里,随时都有空间乱流,极其危险,能穿越其中的绝非常人,若说冒着被界督惩戒的风险和极大的生命危险专程来下界杀一个凡国皇后,这可说不过去。冬池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又听得那女子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东羨也是上界来者,虽不敌那强者,可也差不了太多,且,似乎她与上界的一个名族有些瓜葛,至于是哪个,我就不知道了。”
上下两界的规制界别一向森严,两界之间的通行除了下界去往上界的飞升,其他途径都是被绝对禁止的,若那女子所言属实,便是有上界之人将手伸下来,无论背后是哪方势力,于不谙阁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把柄。
冬池见那女子说完便微阖上了眼,似沉醉般轻嗅着茶香,心下了然,便起身准备离开,“既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我便就不继续打扰姑娘了,先行....”
“着什么急呢,这最要紧的还在后面呢。”那女子望着冬池缓缓地说道:“姑娘可别忘了提醒阁主,东羨皇后与那画中女子的容貌,有六成相像。”
冬池当场怔在了原地,眼里掩不住的震惊。
“若这消息对贵阁有用,还烦请东池姑娘帮我在阁主跟前讨个好,这皮相且多宽限些日子。”
冬池被她的话拉回了神,拱手回道:“不谙阁自有规矩,姑娘等消息即可。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门外的侍从重新掩上门后,雅间中的人将半挂在耳梢的面纱扯下,手中的弥罗再一次被一饮而尽,不消片刻,她便意识昏沉地倒在了桌上,如同进入睡梦一般。
雅间里,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说书声,还有似呢喃一般断断续续的呓语:“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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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都最繁华的中心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街旁的一间高层阁楼敞开着窗,遮了一方清透的白纱帘,任由喧嚣传入寂静的房内。
紧临着窗边,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着了浓墨的画笔于纸上轻柔地动着,描画出瀑一般的长发,画中人的面容定格在微笑的一刹,却不同于寻常画上笑容含蓄的女子形象,她眉眼弯似月牙,笑容绚丽,如绽放一般,左眼右下角有一点黑墨。
北迹专注地审视了一番,迟疑着将手中的笔落在砚台中,久久未动。
一旁的冬池见状,出声说道:“阁主,消息到了。”
“有特别的?”
东池抬头看了一眼手不离笔、仍在端详画卷的北迹,低下头说道:“有那位姑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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