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又东升,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入狱的第五日清晨,姑离感受到了久违的安静。
犯人们整日待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哭够了之后便无事可做,这会儿也不是饭点,多数人都在闭目入睡或者假眠。
昨日里的两餐荆家和李家众人都没有错过,破天荒的将两个馒头一碗青菜汤给吃了个干净,也没人再埋怨吃食寒碜。
久违的饱腹感,甚至削弱了她们内心的悲苦,破天荒的睡了一个好觉。
也或许是累的,哭多了支撑不住。
反正现下四处静谧,姑离眯着眼懒懒的感受着珍贵的安宁。
恍惚间有轻微的脚步声自远处行来,越来越近,姑离听到了有狱卒的说话声音响起,似是在和什么人交谈,声音恭谨。
周围的牢房里也有许多人被这不平常的动静惊动,纷纷坐起身抻长了脖子向声音传来处探去。
刑部大牢里,一队四人,身穿褐服,腰缠浅红束带的刑部官差,径直走入大牢地下层,左转再左拐,目的明确的在一排牢房前停下。
点了一个狱卒跟随,又唰唰前行几步,于一间牢房前站定停下。
砰砰砰!
三声敲响,牢内的众人不管是真睡还是假寐都陆续睁开了眼,扭头看去,和一栏相隔的五人隔空对视。
“荆文皓、荆步回、安室透、武宣文、……刘玉清几人何在?”为首的刑部之人出声问到。
静默片刻,相邻几间陆续有声音响起,各自出声应答。
这位刑部官差在几人身上逡视一周,面无表情的再次开口:“今日乃武安侯等人的斩首之日,念到名字的几家,可各有两人前往午门送行。”
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跟随而来的狱卒将牢门打开,视线再次从几间目标牢房环视一圈,一一对上了几个人看来的双眼。
“半刻钟之后,无论有没有人愿意,我将立刻离开。”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出声站在了原地,静等众人的抉择。
这里是男囚安置区,另一边的女囚区域,同样有四人来此。
为首之人刚将消息传达完,就立刻引起了嗡嗡众议。
“啊!夫君!”
“爹!”
“大伯……”
仿佛是往人群里扔了一把火,霎时炸响了激烈的回应。
凄凄惨惨的哀嚎之声,差点震得人耳膜嗡鸣。
穿着刑部制式官服的几人神色威严不为所动,只是眉头轻皱,就有狱卒踏步上前,又是一鞭子甩出,及时遏制住了数十号女子的哭天喊地。
荆家众人所在的牢房内。
刚刚未曾提到李家男人的名字,这会儿虽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但噩耗永远是来的越晚越好,李家众人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舒完气又忐忑的看向荆家一群人,满脸的庆幸、担忧、悲痛,还欲言又止,复杂得很。
荆家众人顾不得看旁人的脸色,一时间只感觉悬在头上的刀终于落了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荆若兰的嫡母,荆步凌之妻初闻此言,当场呆愣在原地,身子颤抖。
姑离蹲坐的远远的,这会儿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多日未曾洗漱,长长的发丝多有凌乱,几根炸出去的头发将视线虚虚遮掩着。
“桓、桓弟!”
忽然间,众人身后,躺在草堆上的荆家姑母荆双巧在此时颤颤出声,语气中带着些不敢置信的茫然。
于荆双巧来讲,到了此时此刻,无论自己心中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不甘,在听到荆步凌真要死亡的消息之后,也俱都消退了。
她想起幼时弟弟偷偷瞒着爹娘给自己塞松子糖的画面,仿佛就在昨日。
“我,我去。”草堆上躺了几天的荆双巧首次站起来,她扶着墙,艰难起身。
“我去送我的弟弟,送荆家子桓。”口中喘喘,却是倔强地说道。
荆步凌,字子桓,少时也有过盛名。只是再多的盛名都是昨日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