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瞬时间,镇军将军已经在心中打好一番腹稿,盘算着怎样能不着痕迹的也提一提自己的嫡子,想到夫人方才的叮嘱,一时心中闷气。
“长子略长了幼子些,有些蛮力罢了,能得陛下的称赞是他三生有幸。”
赢褚果然将目光放到了李珩身上,看着垂首丧气的少年,赢褚微笑道:“二郎君年纪虽小,却也是雏凤之资,不过少年人,难免沉不住气了些,不像他哥哥。”
短短一句话,似是提醒了身边这位统帅三军的将军,赶忙回道:“陛下说的是,犬子还需多磨练才是。”
高台之上的帝王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家郎君多大了?”
知道是问李璋,遂如实答道。
“今年四月刚满的十八。”
“不小了,京中像他这般年纪的官家子弟也都该到了成家立业了,七尺男儿还不能为大周效力,不像话。”
镇军将军俯首,不敢多话。
李赞身为百官武将之首,却并没有多大的权利,除了皇朝的军队,还有直属于陛下的燕云十八骑和羽林卫,更还有护卫东宫的禁卫,品阶上看镇军将军的官衔稳稳压过其他武将,实则军权早已被分散,再加上陛下这些年的动作,隐隐有压制老臣之意,更是不敢随意在军中给儿子安排什么要职,寻常差事也是浪费光阴,儿子们的仕途便耽搁下了。
“传旨,任命李璋为禁军副将军。”
东风已歇,浓云渐散,司礼太监前来贺喜,相熟的朝臣也都纷纷过来道贺,李璋被请到朱雀台上谢恩,彼时他还没缓过神来,仰望着御座上那个威严沉稳的身影,刺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衮服衣摆从御座上露出一角,正盯着看的出神。
“咳。。!”听到父亲的咳嗽,李璋这才回过神来。
官印和金鱼袋拿在手上时只觉得沉甸甸的,到底十几岁的少年人,纵使再故作沉稳,眉眼间仍不自觉的扬起,突然想起什么,目光悄然在观众席上梭巡,只是有些席位帷幕遮挡,看的病不是很清楚,原本舒展的眉目不自觉有些失望。
眼见小儿子被冷落,镇军将军心中颇不是滋味,突然跪下请旨,想让小儿子陪自己一同出征,为国效力。
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年逾四十,还要亲自为孩儿谋求前程。
赢褚自是答应,又封了李珩为先锋,随军出征。
刚说完,只听身后的李璋突然跪下,竟也请旨随军出征。
都是父亲的儿子,得到的态度却天差地别,李璋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却说不出口,只垂着头,把思绪掩盖在冷硬倔强的眉眼之下。
几番下来,赢褚身旁的姬洲安和相里尹等人面色平静,姬洲安也为人父,几眼便看清了其中道理,暗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李璋不是嫡出,生母卑微,若是托生在嫡夫人的肚子里,有父母的全盘帮衬打算,在朝堂之中平步青云更是易如反掌。
两人的请求赢褚自然都答应下来,准了李家两兄弟出征之请。
太医前来复命,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伏地回禀,伏郎君已经脱险的消息让在场的不少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眼见演武大会完毕,赢褚示意百官退去。
公卿王侯皆陆续从四门而出,一盏茶前还热闹异常的朱雀台上顿时只剩了赢褚和太医加上贴身內监几人。
“说吧。”赢褚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道。
老太医的手禁不住颤抖,不敢看御座之上的人,只强自镇定答道;
“伏郎君中毒症状和白果的毒性发作症状一样,只是臣问了侍奉的人,伏郎君并没有误食白果一类的食物,就查看了今日所有食用过的东西,在今日的葡萄表皮上发现了白果提炼出来的汁水,小剂量的白果并不会致死,但是今日伏郎君吃下的白果汁颇浓,索性吃的不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白果中毒一般发作在服用后一到六个时辰,症状为发热呕吐腹泻惊厥,接着四题瘫痪,六感皆失,严重者可因呼吸不顺而亡,好在伏郎君发现的及时,只有惊厥发热的现象,再加上身体强健,年轻体壮,病情已经控制下来了。”
额头上有汗滴落下来,抬手拿袖子拂了拂。
“白果是秋天才有的东西,刺客想来是早有预谋了。”白果提炼出足够分量的浓汁需要不少,京都之中能够让人收集大量白果的地方寥寥无几,唯有两处能够让人得手。
一处是宫中的银杏树林,还有一处是骊山行宫的后山。
银杏树是秋季的观赏树,但是大周种的不多,反而是桂花要更受偏爱,故而很好想到。
“中毒原因先不要声张,你先权力医治,务必不要留下病根。”
“喏。”
太医如临大赦,行礼告退。
身旁大太监躬身上前,赢褚低声吩咐几句,却见大太监神色一凛,后点头离去。
皇族都安置在观风殿,观风殿是骊山行宫正殿,主殿是赢褚的居所,围着观风殿主殿,是浴日楼、丽景台、七宝阁、九州亭、曜风亭和琉璃轩。晏晏和母亲正住在丽景台,父亲在化成院和朝臣处理从京中送来的政务,休息时才过来,其他公卿则住在化成院和麟趾院,芬芳殿和揽月殿则是命妇贵眷的住所。
晏晏此刻正跟在母亲晋阳长公主身后,去看望卧病在床的伏苏。
伏郎君是先皇后的亲侄,先皇后待母亲十分慈爱,故而老是听母亲念及先皇后的事。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舅母取得名字真好听。”
手上一边把玩着画眉新给自己绣的手帕,一边说道。
晋阳长公主闻言微笑,淡淡道:“阿嫂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
母亲突然叙述起陈年旧事。
虹桥凌驾于空中,四面没有遮挡,清风轻轻吹起鬓边散落的几缕发丝,把水红色的手帕也吹得飞舞起来,晏晏忽的松手任手帕高高飘起,在快要被风吹走时又踮起脚尖伸出雪白如青葱白芽的指尖捏住,一松一收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