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才以为自己是走了大运了,没想到自己这个人人喊打的徽州落第秀才,能在扬州这个混得风生水起。
自己还是用着在徽州的那一套三板斧,就把扬州的富绅们骗得团团转,早知道这里的有钱人这么容易当,自己就早点过来了。
其实并不是那些富绅容易被骗,他们这些人,来往交手的都是一样等级,如同巨鳄一般的对手,遇到像金秀才这种虫豸一样的人,谁都不太在意,竟没想到这回居然是给虫豸迷了眼。
自己花着赊来的本钱参加了几场酒宴,终于骗到有富绅了套,还是扬州府赫赫有名的纪老爷,这下子自己是不愁没酒喝了。
谁曾想在纪府数日,自己除了好吃好喝之外,半分银子都没捞到,自己倒想赶紧离开找下家,又舍不得这好酒好肉。这时候,纪老爷找自己了。
想得倒是挺美,要做自己的丈人,就算只是假的,要担跟他那丑八怪女儿成亲的虚名,自己可是一百个不愿意。
但转念想,帮他假成亲之后,就有一笔银子可以拿,那倒也不错。
等等,金秀才暗骂自己鼠目寸光,这么好的时机都不知道把握,活该自己半辈子挨穷。干嘛假成亲,难得老天给自己这个机会,纪老儿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样的便宜女婿,做假的不如做真的,只要今晚他忍着点跟纪兰姝成了好事,到了明天,纪老儿就算不想把女儿还有家业交给自己都不行了,就算他告到官府,自己也可以说跟纪小姐是成了亲的真夫妻,让他告都没地儿告去。
想到这里,金秀才喜不自胜,仿佛已见到了自己成为扬州府新富绅的场景。
就在礼毕之后,府中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纪家父女也都回屋了,金秀才硬撑着咽下最后一块肉,又灌了两壶酒,给自己壮胆。
他大着胆子来到纪兰姝的闺房,理论说,这也是自己的闺房,纪小姐质问他来做什么,这样的借口他早就想好。
他提着一壶酒说道:“小生斗胆,想着既然与姑娘担了这虚名,但未曾与姑娘敬过一杯,颇为失礼,所以特来赔罪。”
这壶酒,已经是一壶药酒,金秀才混迹江湖,身还是常备着一些用来逃生的迷药的。
一杯酒下肚之后,纪兰姝便下了逐客令,金秀才见她还没晕倒,但语气之中,也有了一些模糊不清之意,自己腹腔之中,先前吃下的食物与酒气涌了来,现在正有些难受,一咬牙于是也不想太多了,当即扑过去搂住她。
谁知纪小姐虽说有些昏昏沉沉,但喝的毕竟不多,神志还算清醒,见他扑了过来,立马大叫起来。
直到纪安同出现在了门口,金秀才才知道自己的美梦就要破碎了。
郭坊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公堂下跪着的纪家父女已知他们的阴谋高宗,纪安同冷汗直流,悔不当初。而一旁的纪兰姝,早就吓得不成人形,她虽说长相粗犷,但一直以来养尊处优,哪经历过这些事。
她也回忆着那晚的事来,自己喝了金秀才的酒后,不知怎地就晕了起来,见到他扑向自己,自己吓得立即清醒,不由得大叫起来。
幸好父亲出现,很快就与金秀才扭打了起来,金秀才虽是瘦弱,但有些市井无赖打法,自己的父亲年过中年饱食终日,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又见这金秀才疯了似的,父亲反被他推倒在地。
自己想要帮忙但又无从下手,眼看金秀才占了风自己的父亲被他箍得快喘不过气。这时,他又突然停下手来,纪兰姝身的药酒早已被吓醒,见他停下手来,当下毫不犹豫,趁他不备,拿起桌的花樽就砸向了他。
花樽裂成无数碎片之后,金秀才也轰然倒地,父女二人都松了口气,想不到这金秀才本日里装作道貌岸然,原来是这种货色,饥不择食到连纪兰姝都看了。
二人回过神后,正想将他送官查办,一碰金秀才的身子,才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后脑的血不断地流了出来。
父女再三确认金秀才已死之后,都慌了神。片刻之后,但还是纪安同先冷静了下来,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坐牢,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一个不算太好,但能解决眼前问题的主意。
他们二人先将金秀才的尸首藏在床底,所以秦太升等人复原的大量血迹才是从桌旁蔓延至床边。
二人将现场的血迹花樽等物清理干净,再传唤家丁,重新布置婚礼,再出高价命人抢来扬州府年轻男子,原本只是想栽赃陷害,只是他没想到,抢来的人居然是个会武的,开始以为要糟糕,但转念一想,会武的,你不是更好吗?
于是他又心生一计,说服了会武的步虚谷与自己的女儿假成亲之后,与女儿里应外合,骗步虚谷喝下药酒,在他迷迷糊糊之际,自己换金秀才的衣服进来,拉扯之间,故意被他推到门柱后边。
哪知自己跟金秀才的身形差太远,承受步虚谷那一掌时,自己全身憋力,居然把衣袖下的补丁崩断了。
见步虚谷晕睡之后,二人就将金秀才的尸体搬了出来,换好了衣服之后,在门柱伪造了拙劣的凹痕,然后大声叫唤,引来了府中的下人,报官之后,步虚谷就被带走了。
事后二人更是在扬州府中散播谣言,制造出金秀才与步虚谷二人是为纪小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假象。
其实父女二人的布局仓促且拙劣,但恰好扬州府下全为皇帝亲临的事所困,审理案件的郭坊又巴不得快点结案好处理自己府中的事务,于是一件原本再简单不过的案件,偏偏弄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公堂之,郭坊将案件一五一十地说完,衙门门外的看客听得是如痴如醉,而纪家父女早就如同脱了力一样瘫倒在地。
郭坊正色道:“如今铁证如山,纪安同,纪兰姝,我问你可知罪!”
二人哑口无言。
“来人,将二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衙差等人将纪家父女押入大牢,郭坊对太升低声说道:“你随我入内堂。”
随后拍击惊堂木:“退堂!”
衙门内堂中,郭坊先以命手下衙役不得靠近,待得秦太升到来,他一见面就拱手作揖:“恭喜大人,又破获了一件案子,真是青天在世,当代包龙图。”
郭坊哼地一声,将他给自己的书信丢还给他,说道:“我问你,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斩首的最后一刻才让我看信,你就非得要看到本官出丑才开心不成。”
“我就是赌一把。”
“赌什么?”
“赌大人究竟存着多少良知而已?”
郭坊火冒三丈,“你是什么意思。”
“我倒要问你是什么意思!”秦太升突然发怒:““身为父母官,只知蒙受皇恩,而不念百姓艰苦,断案马虎,行事糊涂,为了应付皇选秀女,胡乱审案,一件这么小的案子都能错判,差点酿成大祸,如此看来,你与人犯纪安同又有何区别,要不是念在你还存有几分良知,悬崖勒马的话,今日来骂你的,就该是都察院的人。今日被关押大牢的,也有你郭通判的份”
郭坊大为惭愧,深觉他说的都是实情,如果自己不是一心只想着怎么应付皇的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纪家父女给骗了。
“那,那婚书呢?”
“你放心,”秦太升说道:“案子了结之后,我自会给你。”
“如今案子不正是了结了吗?”
“你倒想!”
郭坊自知把柄还在他手里,一时也不敢再摆官架子。
“你跟我一起去牢里,我有话要跟纪家父女说。”
“他们都已经认罪了,你还要去找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