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世子,不对,现在应该叫王爷了,你瞧老夫这记性,比不过你们这些后浪了,”袁宗皋拍了拍脑袋。
“袁长史不必介怀。”
太升一想也是,朱祐杬死了也有段时间了,袁宗皋这次来,应该也把朱厚熜继任兴王的诏书也带来了。
“听王爷说,秦总管在先前就认定宁王必在近日造反,请恕老夫眼拙,宁王包藏祸心,世人皆知,只是秦总管又怎能肯定他有胆子造反,又会在最近造反呢?”
这位未来的内阁辅臣袁阁老,是在套问,也是在打量自己的眼光呢。
太升于是说道:“宁王之乱,非一日之积累,早在成祖文宗皇帝‘靖国难’时,祸根就已坐下,当年的宁王朱权早就对朝廷不满,祸根延绵。只是时至今日才结成了恶果,宁王屯兵积田,来往两广采购兵器甲胄,又结流民强盗为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江西各大官员,不是明哲保身同流合污,就是惨遭诬陷客死异乡,而朝堂之仍有朝臣为宁王申辩,眼看宁王坐大,朝廷几次派下使臣,但也只是削去了他的护卫。而如今,他兵马充足,朝廷这时再派下使者来,便是半分也动摇不了他了。只怕朝廷这时要削去他的兵权,反会使他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顺势起兵,为祸江西。”
秦太升说的,其实大多都是后世史书对宁王之乱的评价,早在当年明成祖朱棣的时候,就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名号,‘借’了自家兄弟宁王朱权的兵,赶走了当时的皇帝,也是他自己的侄子建文帝朱允炆。朱棣跟宁王原本说的是,共分天下。
但事成之后,别说共分天下了,就是不把你分成两半都算不错了,朱权被丢到江西,而这份被欺骗被利用的怨毒,就一直传至子孙后代,直到这一辈的宁王——朱宸濠。这一辈的宁王野心不小,也舍得小本钱,朝廷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都收过他的贿赂,所以都愿意替他说好话,以至于他在江西一带胡作非为草菅人命都没人敢说,毕竟拿下敢说的都给他整死了。他先是花钱买通朝臣帮自己恢复了护卫,然后又是招兵买马,可是他做事还是太嚣张,被朝廷派人来又把他的护卫给削了。
但现在他已经坐大,手下也有不少兵马,朝廷这个时候还想动他,他一合计,与其兵马跟人手给朝廷一点一滴地抽走,那还不如直接摆明军马造反,皇帝轮流做,自己拼一把,说不定还能中个大奖。
当然我们都知道宁王他后来中的这个奖是阴曹地府的直达通行证。
袁宗皋听罢后深深叹气,说道:“若是朝堂之中,再有一人有秦总管这般的真知灼见,哪叛军便再无成事的时候,赣南也不必也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了。”
太升惊道:“宁王已经造反了吗?”
“正如先生推断得一样,朝廷的诏书一到,宁王便逼着江西的官员跟他一起造反。”朱厚熜说道:“幸亏我跟袁长史说过先生的推断,他才逃过一切。”
“说来惭愧,老夫身在官场多年,见事反而不及秦总管明白,宁王在收到诏书之后,约见江西众官员,老夫得世子的提点,前几日就诈离开了江西,否则现在真是不堪设想。”
袁宗皋说着都后怕。但秦太升觉得惭愧的应该是自己,自己是全凭在未来知道的历史书做出的‘推断’,朱厚熜跟袁宗皋两个人都这般称赞他,连他这种厚脸皮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先生是否还在怪这几日我派人跟着你,”朱厚熜看他脸色不对,说道:“我只是担心事后安广厦的同党对先生不利,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王爷多虑了,”太升说道:“我只是在想,既然宁王已经造反,不知朝廷,又会如何应对呢。”
“老夫正想听听秦总管的高见。”
朱厚熜说道:“宁王叛军,意指南京,南京城原是我大明旧都,要是给叛军占据了那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王爷放心,叛军绝对攻不下南京城。”
另外两人都惊奇地看着他。
“何以见得。”
“有乱臣贼子,自有能收拾他们的忠臣良将。”
袁宗皋皱着眉头:“秦总管说的话,怎么跟兵部王尚书说的一样,他也说他在赣南之中,留下一个人来,专门处理此事。”
“哦,王琼说是哪个人?”
“赣南巡抚,王守仁。”
谈话的后半段,就没太升什么事了,说完了当初怎么对付安广厦的细节,袁宗皋也询问了他一些应对宁王的策略。但关于宁王是怎么被打败了的事,太升也都是从书看来的,于是能说的就说,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就闭口不提,扮作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这番操作下来,袁宗皋就更佩服他了,毕竟侃侃而谈之辈很多,像他这样还能保持一些‘神秘’的可就很罕见了,三人再谈一阵之后,朱厚熜便让太升先退下,他跟袁宗皋还有一些王府的事宜要谈。
没了跟前跟后跟屁虫,太升也乐得清静,想去找茵茵,但离了承运殿后,逛了一圈王府都找不着,问了筱云,筱云那丫头也不知道茵茵去哪了,现在她自己都忙着跟新来的小白脸下人玩,没工夫招呼自己。
出王府也不知道干嘛去,太升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趣,就算没人跟着自己也是没地方可去,还是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了。
一直半睡半醒地待到深夜,只听到房门悄悄推开,幸亏自己白天睡得多,大半夜的还醒着,借着门外月光看那人是一副女子的装扮,极是眼熟。
那女子踮着脚合门,小心走到床边,携带着一股清新的芳香,这股香气太升再熟悉不过,趁那女子还没坐下,一把爬起,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好啊你,亏我白天找你找了那么久。”
那女子正是茵茵。
太升看着茵茵的表情不太对,仔细一看,却见她哭得是梨花带雨满脸都是泪痕,心里满是疼爱跟惋惜。
“怎么了你,我抱疼你了吗?”
茵茵勉强止住啜泣。
“太升你快跑,殿下跟袁大人,他们要杀了你,你快跑。”
茵茵推开他的手,太升跌落在床,半天回不过神来,耳边嗡嗡地重复着茵茵说的话。
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