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一声令下,早有下人来为诸位大人更换了茶水点心,但换了新茶之后,他们也不下去,只是退在偏厅四角,等候吩咐。
“今日安陆州内,湖广各处,就全仰仗诸位大人了。”
“世子言重了。”
“父王仙逝,原以父王后事为重,不应再滋扰各位大人,但今日有人却见父王已薨,小王年幼,特意轻慢我兴王府,小王恳求诸位大人做个见证,为我大明宗室做主!”
湖光百官面面相觑,兴王府虽无权势,但也是近支皇室,谁有胆子轻慢。
“安广厦!”
朱厚熜一声怒吼,吓得安广厦吃了一半的茶点卡在嘴边没敢咽下去。
“兴王过世,我特意王府中人早早请你过来,你身为安陆州同知,却故意姗姗来迟,到得王府,又令手下带着凶器入我门来,先前灵堂之中,又是肆意窃笑,轻慢我大明宗室,此乃大不敬,你到底是何居心!”
安广厦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说自己冤枉,朱厚熜便又说:“你分明视我兴王府如无物,汝等大逆不道之徒,来人,将他拿下。”
门外已经站着安广厦的手下,但他们见到朱厚熜只是在骂安广厦不尊重他,并没有说他谋反的事,偏厅中的官员也都在出言相劝。
哪知朱厚熜一声令下,四周都不知道从哪涌出了侍卫,侍卫拿住安广厦,卸下门外手下的兵器,将它们团团围住,就算他们有数十人,一下子也都没反应过来,也没有得到安广厦的命令也不敢出手抗拒,眼睁睁地被卸下兵器来。
“殿下,下官绝无轻慢王府之意,还请殿下赎罪。”
安广厦被两人拿下,还以为真是因为轻慢之罪得罪这个小王爷,出言申辩。
“殿下,同知大人虽有过错,还请念在多年来为朝廷尽忠职守的份,绕过他吧。”
“哼,尽忠职守?”朱厚熜冷笑一声,“见在这么多位大人给你求情的份,安广厦,你站起来,我问你,你可知错?”
安广厦眼看世子的语气像是温和了一下,心想只好先服个软,说道:“下官知错了,请世子恕罪。”
哪知朱厚熜突然说道:“既然你自己都认了罪,那本王今日就将你正法,让你知道得罪兴王府的下场,动手!”
安广厦一愣,诸位官员还待相劝,哪知朱厚熜话音刚落,侍卫就拔出刀来,一刀将安广厦的脑袋斩了下来,至于门外的那几十个手下,也都糊里糊涂地成了刀下亡魂。
所有人都以为世子最多只是惩戒一番,耍耍皇亲国戚的小性子。
不止是安广厦跟他那些手下,就连在场的诸位官员都不敢相信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说动手就动手,敢在自己父亲的葬礼对朝廷命官动手。
朱厚熜踢开地滚来的安广厦白白净净的头颅,得意地大笑起来。
此时天乌云骤起,日光隐去,一声惊雷,众官员纷纷惊呼,有几个吓得浑身战栗,恨不得立刻逃走。
他是皇,他会是大明未来的主子。不止朱厚熜这么想,连秦太升也是这么想。
太升趁机到安广厦和的尸身前,从他贴身的内衣袋中,摸出几封信来,有当初朱厚熜伪造的,也有真的跟宁王军那边往来的。
“诸位大人请看,这边是安广厦这老贼与宁王军造反的证据,这老贼存心不良,若不是今日世子英明,诸位大人也难逃他的魔掌。”
这几个官接过信后,细细看完,大为吃惊,早知道宁王要反,却没想,宁王的人早就混进了安陆州来。
太升跟朱厚熜倒是仔细看着众官员的反应,宁王在朝中已经贿赂了不少官员,那保湖广之中,也有一些是他的人。
其实在场的每一位官员都收过宁王的好处,但要说愿意相信宁王能成事的,估计没有几个,就连安广厦这样的,都不太相信宁王真能成事,所以才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只是现在,他就只剩下一条阴司路了。
在场的官员中,都相信安广厦跟宁王或许真有关系,但眼下死无对证,他们也不能凭着几封信就认定安广厦有罪。虽说就算是安广厦活着,估计也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你们还是不肯相信吗?”
“下官不敢,只,只是……”
“哼!”
朱厚熜只是哼了一声,诸位官员纷纷下跪,明明兴王府无权无势,但自己就是止不住地害怕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少年。
“诸位大人,安同知收藏宁王的叛军与自己的宅邸与驿站之中,若是大人们不信的话,大可派兵到这两个去处查证。”太升眼见争执下去不是办法,出言说道:“还有门外那些安同知的侍卫,其实也都是流窜在江西一带的强盗,大人说是不信,也可以验证一番。”
当下就有陆云起这类胆大之士,果然在尸堆之中,见到不少被皇榜通缉的面孔,众官员交头接耳。
“至于这些人是怎么被放进安陆州来的,是水路还是陆路,走的是哪个城门,是哪位大人一时疏忽,还是有哪个大人跟安同知一丘之貉,还有多少人与宁王有瓜葛,这些,就拜托诸位大人调查了。”
然后转身跟朱厚熜说道:“是不是啊,世子殿下。”
朱厚熜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升这番话点破了诸位官员心中的顾虑,本来他们跟宁王就只是收了点好处,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被别人先把脏水泼到自己身,拖自己给安广厦陪葬,那可是大事不妙。
“世子英明,幸亏世子揭穿安广厦这小人的阴谋,否则我等只懂得处理湖广的事务,哪知祸起竟由江西。”
众位官员跪下,齐声呼喊世子英明。
太升听了想笑,再英明也没你英明,这个官也是油得可以,先是把功劳都归于朱厚熜,然后就一句自己是湖广的官,没想到是江西那边闯的祸,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
“下官等,这就调兵保卫同知府与驿站,等事情办妥之后,再来向世子请罪。”
朱厚熜点点头,说道:“同知府与驿站外,我都派人了把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知道,你带兵到了那边,有什么不清楚的就与他们联系。”
“是!”
诸位官员带走安广厦等几十人的尸首,雷厉风行地调遣军队将同知府与驿站团团围住。
“先生,我们赢了。”
朱厚熜从偏厅缓缓走了下来,虽说他一直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样,走下来的时候,腿也不免有些发抖起来。
“我们赢了。”
秦太升扶着他,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朱厚熜颤抖着的手,两人差点抱到了一起,但他的脸,却没有一丝喜悦,有的只是疲惫,还有一些不易被察觉的苦涩。
官府的人办事极是利索,将这么多的尸体搬走也没人注意,朱厚熜宛自坐在偏厅之中,刚刚那一幕,实在是耗尽了他的心血,一时之间,他也未能缓过气来。
王府的事宜,暂由秦太升处理。
那天的夜里,秦太升在灵堂守夜,他趁府中的筱云等人,都困得打起瞌睡来,悄悄溜到了灵堂后边,纳棺的所在。
兴王的死是促成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但他死的时机,太过巧合。太升的脑海里,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好的想法。
他悄悄推开了兴王的棺木,兴王的面孔虽有些病容,但颜面发绀而肿胀,面部皮肤和眼膜下有出血,腹部干胀,虽已有人整理过,但还是能看出口鼻出有歪斜与擦伤。
这些,都是以枕头或衣物使人窒息死的症状。他的推断是对的,兴王不是病逝,他是被人杀死的,
而下手的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