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同知接过太升递的银两,说道:“这样的银两,随处可见,说不定是刘泉见死者身有巨款,见利起意,将死者杀害后,盗取他的银两。”
“大人,这你就错了。”
“什么!”
安广厦在安陆州内,就连王公大臣都要给他三分面子,现在居然一个王府家仆都敢顶撞他,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但无奈自己没有胡子,于是只能瞪着眼,一个劲地吹气。
“刘泉只是一个管家,”
这时肖百利在太升身后低声说了句:“副的。”
“虽说王府的伙食不错,但他昨夜在王府受了仗刑之后,本就有伤,试问一个有伤的管家,又怎么打得过一个训练有素的武林中人呢?”
“你又怎么知道死者是武林中人?”
安同知这句话,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发颤。
太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走到正要被带走的尸体前,说道:“你看,死者虎背熊腰,虽说身有多处伤口,但还能看出有多处是旧伤的伤疤,手长及膝,手也长了厚厚的茧,如果不是练家子那他肯定是单身。”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说他就是武林中人。”
“这倒也是,只不过,昨日午时在街市中,曾有多人见过死者曾与人在点心铺前比武切磋,还力克数人,大人大可到街找点心铺的老板等人询问。”
安同知还是嘴硬说道:“就算他是武林中人,那也保不齐刘泉是趁死者不注意时,在暗巷偷袭将死者杀死。”
“那就更不可能了,大人请看这个。”
太升手中摊开,手里是一团毛线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安大人收下官差接过,细看之后说道:“像是猪鬃。”
“是的,大人慧眼,正是猪鬃。”
“猪鬃又关什么事。”
“这团猪鬃告诉我们,这里并不是凶手的作案现场。凶手是将死者杀害之后,趁天未亮时,抛尸于此,而后故意在尸体留下多个伤口,再泼洒猪血,代替人血。而这团猪鬃,就是凶手等人匆忙行事之时,来不及收拾留下的线索。”
“凶手等人,你是说,凶手不止一个?”
“凶手未必不止一人,但帮忙抛尸制造假的凶案现场的,绝非一人所能做到。”
安同知与下属数人窃窃私语,过了一阵之后问道:“你说死者是在别处遇害,再被抛尸到这里的,除了这团猪鬃之外,还有什么证据。”
“大人请看,死者躯干、肢、下肢均出现尸僵的现象,全身尸僵,达于顶峰,预估死亡时间为四五个时辰以前。试问凶手杀了人,又为何会滞留现场四五个时辰之久。”
“死后尸僵,世人皆知,你又怎知道是精确到四五个时辰。”
太升到尸体前,说道:“大人请看,人死之后,一两个时辰内就会出现尸僵,而尸僵由下颌开始,蔓延至全省,肢尸僵为三个时辰,下肢尸僵为四个时辰,若是四五个时辰之后,尸体则全身僵硬,这时用外力消除,尸僵便不再出现。大人不信的话,可让仵作佐证,亦或是让差大人以外力消除尸僵,以作检验。
安同知慌了,小声问着身边的人:“是不是这样?”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太升说得对不对。
太升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唬住了这群人,他从现代社会带来的知识,总算派了用餐,本来就算是明朝以前的书籍知识,他在现代也能轻松入手学习,不像古人来得那么麻烦,何况这些验尸的窍门,更是集齐了多少现代科学智慧。
太升知道既然唬住了他们,那就更不能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唬人,就要唬到底,这时他在大学面试公司的时候,就领悟到的法门。
于是他接着说道:“大人请看。”
他脱下死者的鞋,呈给安同知,这时一双新鞋,面料来说也算不错,只是死者明显不是太讲究的人,一双新鞋沾满泥沙,鞋的后跟,也磨损得这么厉害。
“这就是死者事后尸体被搬运的证据,凶手等人应该是将死者运至附近之后,拖着死者丢在后巷之中,所以鞋的后跟,才磨损得这么厉害。”
“会不会不是死后,而是生前与人动手造成的?”
太升听他询问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看来这个安大人已经认同自己的推断了。说道:“大人请看鞋底,鞋底的泥沙,不在鞋底,而只在后跟一块,想是与后跟破损一块造成的,而这种黄泥,就是王府后巷铺的这种。”
众人低头看向地面,的确是铺着一层黄泥。
“再看死者身的刀口,”安同知前查看尸体。
“刀口大多沾血不多,反而地却是一地的血,刀口颜色黯淡泛白,且太过平整,如若是生前造成的伤口,会有大量血迹喷出,沾惹伤口,刀口颜色鲜艳,且伤口处的皮肉会收缩卷起。”
“所以这具尸体,所有的刀伤都是死后伪造的。包括这一处。”
太升指着死者胸口,这一次有一个刀口,正常推断的话,都会把这一处看成致命伤,但他却说这个刀口跟跟其他的一样,都是伪造的。
“那,死者的死因又是什么呢?”
太升细细观察,死者胸口那一刀虽说是伪造的,但是胸口的确高高肿起了一块,而且死者双目布满血丝,口中也有血沫流出。
“死因的话,我暂时也不知道,但我肯定他不是被刀砍死的,也肯定不是刘泉下的手。我看这具尸体死法,像是……”
太升还没推敲完毕,后巷之中,下人高呼:“世子到!”
打断了他的话头。
世子于南门出来,兜到后巷来了,这古人也真是麻烦,就直接从后门出来两步路,非要从南门走出来,再兜个圈兜到后巷来。
众人跪拜行李。
世子冷冷说道:“安大人,请问案件进展如何。”
安同知回到:“是,目前,下官还在调查当中。”
“王府中人,是否有嫌疑。”
“并无嫌疑。”
“那已经不是王府中人的呢?”
安同知看了一眼尸体旁的秦太升,咬牙说道“也无嫌疑。”
“那也就是只是有人凑巧死在王府附近而已,这种小事,安大人就不用去惊动父王了吧。”
安同知诺诺称是,看向逃过一劫的刘泉说道:“只是案件复杂,有关人员还需询问一番,恳请世子恩准。”
“嗯,”世子看向刘泉,“刘泉,你就随安大人去吧,交代清楚之后再来王府回话,若是帮得安大人的活,不失王府的体面,就回王府来吧。”
刘泉听世子还愿让他回府,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但若又是做得一塌糊涂,就不只是一顿板子了事的了。”
“去吧。”世子话罢转身离开,这句去吧,是跟刘泉说也是对安同知众人说,不一会儿,尸体与刘泉被官差带走。
刘泉被带走时,对着秦太升,神情中满是感激。
太升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心软,到底是不是好事。
后院中出来几个拿着扫帚的仆人,他们想打扫后巷中的血污,但也怕破坏了现场的证据,踌躇中不敢动手,眼巴巴地看着太升,大家都看过他刚刚分析尸体时的威风模样,连安陆州的同知大人都折服于他的手段,所以现在这些家丁们,都在等他示下。
太升指示众人,莫用热水冲洗,血液遇热会凝固,如若有人在清洗时沾染血渍,可以用萝卜或姜片擦拭冲洗。其实用小苏打与白醋清洗会更加干净,但他又不知道这个年代要哪找小苏打去。
待他吩咐完毕,刚入府,就被肖总管领到前殿一处厢房内。
肖总管殷勤地握住太升双手,太升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刚摸完尸体还没洗手。
肖总管说道:“恭喜,恭喜,我早第一眼看到老弟就知,老弟绝非池中之物,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千万莫要忘了老哥哥我呀。”
太升笑想,早才跟金荣说完苟富贵勿相忘,现在肖百利也来玩这套。
于是他像是春节走亲戚一样,摆出一副虚伪的客套嘴脸,同样殷勤地将那双未洗的手摸着肖总管的脸,说道:“我们做下人的,就算入了内务,也只是个小家丁,那算得什么飞黄腾达?还得多多仰仗肖总管照拂。”
肖总管还以为他是在跟他亲近,也用手捧住秦太升的脸,太升这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被肖总管一把捧住脸,躲都躲不及。
肖总管接着说道:“老弟太客气了,你还不知道吗,世子对你今早的处理大为满意,刚刚下令,任你为王府副总管,召入中正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