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冷风阵阵，才走了一会，古灵就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方才跑着结结实实出了一身汗，这会被冷风一吹，能感觉到里衣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被冷风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会码头上反而没什么人了。

前方正好有一对年轻男女已然放完了灯，这会正依偎着缓缓朝这边走来。

那年轻的公子将那姑娘拥在怀中，小心翼翼为她挡风，此处无甚灯火看不清两人面容，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对年轻的恋人才敢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与这一对恋人很快擦身而过，走在前头的郁乘风忽然出声：“你冷不冷。”

古灵这会已经将两只手都缩进了袖中，也没管他看没看见，只是自顾摇了摇头。

“先去把花灯放了吧。”

两人一路无言行至码头边，小心翼翼借着月光下了楼梯。

郁乘风取出火折子，一言不发的点燃了荷花灯里的蜡烛，古灵静静立在一旁，借着蜡烛燃起的一点暖橘色火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此刻已经将原本覆在面上的面具拉下，斜斜挂在颈上。清隽的面容一半被灯光照亮，另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这会，他拖着那一盏荷花灯，未抬眼，只是看着那一点灯光，平静开口道：“许愿吧。”

怔怔望着他在灯火下明暗不定的面庞，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他此刻的神色，好像又回到了初识时偶尔能在他脸上捕捉到的那种忽而冷漠的神情。

古灵无意识的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反而还因此喝了一大口冷风，直压得胸口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愿吗？

愿望好像有点多。

希望能早点赚够买铺子的钱；希望家人和朋友都能喜乐安康；希望诸事顺利小人退散......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两人皆沉默不言，望着他掌心中的那一盏灯火，被冬夜的冷风吹得四处摇荡，却仍顽强的没有熄灭。

良久，他才将那盏荷花灯送入水中。

维持一个姿势蹲了许久，这会双腿都有些发麻了，垂下的衣摆也被江水打湿了一大块，他一起身，衣摆上的水就随之洒落在码头的青石台阶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洼。

“走吧，回去了。”

古灵亦步亦趋的跟上他的脚步，抿紧了唇。

他还是没有要向自己解释什么的意思，而对于那名只露过一面少妇，古灵此刻也无法在他面前提及。

明明这一阵子已经要被这个不定时炸弹压得喘不过气来，生怕那少妇不知何时会突然发难，打破自己一家人此时平静的生活，而这些事却无法向他说明。

他大约已经猜到自己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了吧。

古灵想着，抬眼望着面前隐约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仍是无言。

先等他过了县试再说吧。

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古灵突然有些庆幸，如果没有这面具，大概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会被他瞧见，这面具在今夜，倒更像是一面墙，挡住了两人之间所有的质疑和不安。

两人一路返回，与郁文涛几人汇合后，众人也难得都装作无事发生，并没有追问两人为何突然离队自行活动。

此时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刻，街上往来行人众多，两旁的摊贩铆足了劲吆喝着，沿途的小食摊上，各种食物升起的阵阵热气也一直未曾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