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犯什么傻，做哥哥的对弟弟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啊，这颗哲学的小脑袋瓜里，除了苏格拉底和婆罗门，到底整天都在想什么？”

晓丛小声嘀咕：“想你啊。”

徐琤自然是听不到的，他也没指望晓丛回答，径自牵着他轻车熟路的将人带到一个小院子。院落不大，最显眼的是一棵樱花树，四周布了些亭台楼阁的小景，樱花树下有一个圆形自然温泉池，一名穿着汉服的工作人员见到二人便迎了上来。

“您好，我是樱苑的‘侍女’，二位是先用餐还是先入浴？”

晓丛没来过这里，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服务员不问是否泡温泉而是问吃饭和沐浴的事。换做与他人同来，晓丛怕是会无所适从。但在徐琤身边，他便完全没有任何顾虑，只消安安静静等他安排就好。既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认为自己在给他添麻烦。这，便是半年来，日积月累的依赖了。是呵，依赖和习惯，可以摧毁人的意志。

徐琤将外套脱下，递给侍女，道：“二份樱花套餐，一瓶梅子酒，一个小时后，我们再入浴。”

晓丛也脱下外套给侍女。

侍女接过二人的衣服后，便踱着小碎步离开了。

“哥，”晓丛指指院落中的温泉池，“一会儿在这儿泡温泉？”徐琤说带他来赏雪，却将他带到这温泉城的樱苑，他倒是不着急看雪，只是二人独处、泡温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坐下说，”徐琤率先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晓丛依言坐在他身旁。藤椅里放了软和的丝棉，晓丛整个人陷到藤椅里，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

“我以前常来。咱们先吃点东西。不然泡温泉容易晕。泡温泉之前咱们先淋浴，那个‘侍女’如果你需要，可以全程服务哦。”徐琤意味深长的说。

晓丛根本不为所动，反击道：“徐大副校长若有这种需要，我这个做弟弟只能大义灭亲向学校举报你。”

“不是吧，小虫子你有了喜欢的人，都跟我疏远了，现在我这孤寡老人还要被你举报，真是既心酸又心痛啊。”

晓丛不上当，徐琤想套他说出喜欢的人是谁，绝无可能。“你说说全程服务都包括什么内容吧，我考虑考虑，免得你心酸又心痛。”

“倒茶斟酒，按摩足疗，聊天斗地主，合法范围内，任你吩咐。”

“哦。”

“哦就完了？到底要不要她服务啊。”

“按小时收费？”

“对的。”

“这些我都能做，给你打8折。”

“行！”徐琤高兴的说。

晓丛其实挺矛盾，让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给徐琤按摩，让自己给徐琤按摩；从这两者之间选任何一个都困难。前者，心里膈应，因为不想让别人碰他。后者，是在折磨自己，因为不能表露心迹。

但终于，还是选了后者。反正这种折磨也不是一天二天了，能扛住今天这种情形，以后便是晴天罢。况且，他很珍惜二人独处的时间。

‘侍女’这时进来布菜。樱花套餐果然是樱花主题。虽然这个季节，院落里的樱花树无法盛开，但樱花套餐却是无比精致。盛菜的器皿由5+1个磁碟组成。五个由白晕染成粉色的碟子组成樱花的花瓣，中间鹅黄色的碟子是花蕊。食物很清淡，荤素搭配得宜。‘侍女’放下梅子酒后，悄悄退下。只留二人在这院落。

“等等再吃。”

晓丛闻言，举起的筷子悬空，“怎么？还要学日本人说一句我要开动了？”

“就你皮！闭眼。”

晓丛放下筷子，闭上眼，听见类似电动门开关门的声音。

“好了，睁眼吧。”

晓丛睁眼，左右看看，“什么啊？哥你是在逗我么？”

“向上看，看啊。”

晓丛抬头，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停在头顶的透明玻璃上，玻璃温度比较高，雪花落上去后，几秒后竟就消融了。就这样，雪永远在下，雪下的人，总能看见雪花。

“真美啊。”晓丛感叹道。

“嗯，真的很美。”徐峥看着晓丛，发自心底的附和。

晓丛在看雪，徐琤在看晓丛，后者眼中，晓丛比这片片晶莹的雪花不知道要美多少倍。雪花虽白，化成水却是满含杂质。晓丛却不同。他从没走出过象牙塔，内心干干静静，也没有遭受过逆境和挫折，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负面情绪。这样的晓丛，从骨子里透着美。

“晓丛，你可曾痛苦伤心过？”

“伤心谁都会有吧，同学欺负啦，双亲过世啦，我并不坚强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也哭过。可是，痛苦，应该是没有的。很多人觉得我父母早亡，无亲无故，应该痛苦，但可能是那时候还小，体会不到；后来学了哲学，希腊的典型悲剧、喜剧看多了，自己的经历反而不觉得有多难过，就更谈不上痛苦了。况且，我一直读书，遇到的老师都对我很好。虽然不太亲近同学，但也不曾遇到真正带有恶意的人和事。所以，这么幸运，何谈痛苦。”

“有很多人，会痛苦，是因为求而不得。爱情，钱财，权力等等，得一望二，总想要得到更多。一旦得不到，便是痛苦的开端。”

闻此，晓丛心口砰砰跳了起来。得不到的爱情么？甜蜜又折麽，但，不痛苦。因为喜欢眼前这个人啊，能日日看见，便无比开心。克制自己，不能奢求更多。这份克制能保持多久呢？他不知道。他既希望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又盼着对方毫不知晓。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痛苦么？不，自己不过是个渴求爱的可怜人罢了。

晓丛定定的看着徐琤。舍不得眨眼睛。像这样二人独处，是不是可以算作约会呢？冬季的第一场雪，是与自己喜欢的人一同赏的。真的，很开心了。于是说：“我不会，我很满足，尤其现在。”

徐琤也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在图书馆外台阶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护着他，而后，慢慢发现他单纯、善良，认真生活，从不抱怨。于是愈发的想靠近他，就像现在，晓丛近在咫尺的脸，他想捧在自己手里，摸摸他的脑袋，说上一句：“傻瓜，这么容易满足！”

徐琤想到也自然就做了。晓丛措不及防，当徐琤的双手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晓丛变成了一颗冒烟的番茄。

“徐琤.....你，你干嘛？”

“叫我徐琤？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了？是在怪我最近太忙，疏忽你了？”

徐琤捧着他的巴掌小脸，主动凑近。他突然发现，镜片后的这张容颜，因脸红而生动起来。晓丛的大大的眼睛透着无措，睫毛很长，每次眨眼都扑闪扑闪扫过自己的心头。徐琤今天发现，自己认的这个弟弟，总是躲在厚厚的镜片背后，其实有着一张能让自己心动的脸。如果是女生的话......徐琤摇摇头，是梅子酒喝多了罢！

“没，没有，年底了，领导的会议比较多，很多稿子要写。”

徐琤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到，随即放开手，刮了刮他的鼻尖，“真的不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就忘了我这个哥哥？”

哎，喜欢的人就是你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