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红檐青瓦,阁楼耸立。屋檐下坠着的琉璃珠泛出耀目的光芒,五彩斑斓。
清早,黄绿相杂,空气里还残留着微微的水汽。
虽是初秋时节,早些时候,也只有微微的凉意,一到正午,人在太阳底下干活,也会热的一身大汗,黏腻的触感挥之不去。
“一个个手脚麻利些,主子们要起了。”管事的婆子穿着一身素青色上衣,靛紫下裙,头上插着足银簪子,冷着脸站在院子里。
只见她抱着双臂,眉毛高高挑起,大早上便带着满腔的怒气,瞧着那些婢子,大声训斥道,“只知道早起惫懒耍滑,白瞎了好白面米粮。”
讽刺的言语,犀利的眼神逐一扫过。
底下的婢女们闻言,连忙噤声,忍住那一丝不情愿,闭上嘴装成一具具美丽的木偶一般,一路匆匆而行。
待管事在身后渐行渐远,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不见脚步声了,几人之中一人这才偷偷道:“管事早起脾气甚大,怕是近来不甚如意,还是小心为好,生怕惹得管事发怒,吃不了兜着走。”
府内的婢子们五更便得起来,打扫烧水,忙的不可开交,往往是大清早的就准备主人家的用食以及早起洗漱,各有分工,有条不紊的处理的手边的事情。
“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一人小声的感叹。
“到头的时候就是你丢掉饭碗的时候。”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子道,言语间是深深无奈。
庭院里有一颗巨大繁茂的皂荚树上,高大的枝干几乎笼罩了中心的位置。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里,漏下一缕缕晨光,光斓斑驳,不知名的鸟儿不知从何处衔来的小树枝,搭筑成了鸟窝,里面不时有幼鸟的啾啾声传来。
深深的宅院里,清早也是不甚宁静的。
“姐姐,好姐姐,我今天身子不太舒服,劳烦您帮我给管事告个假吧。”樱桃梳洗好,在整理自己的衣衫,同住一院的彩生跑过来一脸的不好意思,囊囊喏喏,欲言又止。
樱桃眼神扫过去,笑了笑也不催只拿起手中的簪子,仔细对着镜子插好了,这才问她:“什么事儿,这般不好意思。”
她扭捏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一通说了,无非就是有事相求,告假的事。
小丫鬟彩生撒娇道,脆生生的嗓音一通好姐姐的叫着,白生生的手扯着绿衣丫鬟的手臂,软绵绵的语气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她睁着眼睛望着樱桃,站在原地,两只手绞着衣角,见樱桃久久不语,便低下头。
“嗯?”樱桃心不在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
“好姐姐,您就大发慈悲绕过我这一次吧,实在是今早身子太难受了,等好些了一定亲自给管事赔罪去。”甜甜的声音让人难以拒绝。
“那下次我帮姐姐干活儿,呐,这是我昨天托守门的小六儿买的豌豆黄,给姐姐尝尝鲜。”
小丫头机灵,说着就去放杂物的柜子旁,小心的从拿出一个盒子。东西包的一层层的,最后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用油纸包包住的。
她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拿开包裹的油纸,然后从里面拿出的糕点,高兴的走过来,捧到樱桃面前,糕点色泽偏黄,一打开就能闻到带着特殊食物香味儿的气息。
樱桃一闻就知道是丫头们最爱吃的糕点,豌豆黄。贩卖吃食的小贩走街串巷,十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包,可对于小丫头们来说是难得的零嘴儿与美味。
樱桃带着笑意瞅着彩生,她捧着糕点,一边说姐姐快尝尝看,还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那摸样瞧着实在是嘴馋的很。
可是毫不做作的天真做派让饶是平时冷面嘴硬的樱桃也不忍拒绝,只笑笑呸了她一声。
“好了好了,你自己留着吃吧。瞧你馋的,不舒服可不能多吃哦,今儿个早上我帮你和管事嬷嬷告个假,你好好在屋歇着吧。”
说完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丫头虽然年纪可嘴甜会做人,有好处也都不忘了她们。
于是樱桃扬起了嘴角,眯着眼打趣道:“小丫头最嘴甜啊,没心没肺,还有点小心眼儿,知道跟我撒娇!”
黄衣小丫头闻言,高兴的笑起来,“谢谢樱桃姐姐。”一边用头靠着她呀,“你就是我亲姐姐呐。”
一旁的樱桃闻言,心里笑笑,羡慕她这般傻气直率的性格。曾几何时天真的小姑娘也变成了她自己这般冷心嘴硬的女人呢。
以前的她也会为一点点的小事儿而开心好一会儿呢。如此这般风吹叶落,庭前花开花败,她的半分心思也不会轻易扰动半分了。姑娘好,她就好了。她是夫人选的陪嫁丫头,主子好她的生活才能有光亮。
樱桃伸出手,轻轻的摸摸她的包子头,扎着两个包包头,用丝带系着拍了拍她的头。
带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情愫,开口轻声道:“好了,松开我,我得干活儿去了,主子要起了,去晚了我也得挨骂了。”
樱桃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笑着离开了房间。
黄衣小丫头,名叫彩生的,躺在床铺上,手里捏着包着糕点的帕子,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属于她的片刻安静。
在这并不甚宁静的宅院之内。
也许没有人能获得永久的宁静,着这个深深的院子就像一个巨兽,吞噬了一个有一个年轻的生命,行尸走肉般,麻木的生存,在小小的方寸之地消耗了整个青春。
丁含璋今日穿着一身素紫的长衫,宽袍大袖的款式,并不是时下所流行的衣裳样式,到像是前朝文人骚客最爱的打扮,衣袖飘飘,几欲登仙。
别出心裁的搭了一件白色下裙,夏日许有点闷热,不过这立秋时节穿着很是爽快,小步走动起来,远远看来,婀娜多姿,摇曳动人。
“姑娘,可要用餐?”不大的闺房里,姑娘刚刚起,一旁伺候的嬷嬷问今日早食吃什么。
丁含璋侧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慌不忙的回过头,她强忍住心中的困意,把临到嘴边的哈欠憋了下去,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老规矩吧,吃点粥的,加点开胃的配菜。”
云嬷嬷连忙吩咐小丫头吩咐大厨房去做,”
记得粥熬的淡一些,姑娘不喜欢太过浓稠的。”她突然想起,又吩咐了一句。
丁含璋心里偷笑,开口道:“还是嬷嬷最贴心。”言语间很是亲昵,撒娇一般。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石榴和樱桃便退到了一旁。
她走到书桌旁,随即停顿了一下,然后冲身后的云嬷嬷笑道,“每日不过就吃这些,嬷嬷还要天天拿这事儿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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