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闻言默然,手指缠于一处摩挲半晌,终长叹道,“你做的不错,你是嫡母、又持掌公中,委实该如此。便依你所言罢。”
终究是上了年纪,虽有心偏袒薛如意,然如今这丑闻证据确凿,丢尽脸面,老太太纵是想保,如今亦是有苦难言。被折腾半晌,已然筋疲力竭,再不想理会此事。
宋氏闻言颔首,正欲起身,却觉衣摆被人压住,原是袁姨娘膝行至她身畔,攀着老太太的腿求道,“只凭大夫人一面之词,如何认定此事与三丫头有关。您素来最偏疼如意,还请您看在老爷的面儿上为如意做一回主,还她一个清白。”
她言罢,未等老太太开口,于氏先嗤道,“袁姨娘这话传入外人耳中,仿佛三姑娘被人如何了呢,可不中听啊。况且,大夫人又非故意与姑娘作对,人证物证确凿,这可是怀义亲眼所见,你是觉得她哥哥也跟着欺负人么。还是袁姨娘以为,此事非要等到四皇子言明,伤了薛府的颜面,才算真切。”
停顿一瞬,又蹙眉迟疑道,“说起来,三丫头素来是个胆小的。今日之事,倒不像是她自己的主意,应是受人蛊惑。否则这小小年纪心思便深沉至此,也实在是可惜了。”
此言正中老太太下怀,当即颔首,再抬眸看袁姨娘,已是满面厉色,“必定是你。三丫头近日常去静心居。你无能,不教些好的来,反而又添事端,差点儿毁了你亲女!”
袁姨娘大惊,连忙摇头,“冤枉啊老夫人,妾身近日一早便去给您请安抄经,日日夜夜伴于您身侧,三丫头又养在大夫人身边,如今与妾身不住在一处,妾身怎知……”
“你什么德行,我会不知?”老太太忽喝,横眉立目,“你自幼便心眼儿多,却从来不用在正地儿上。我虽偏你母女,素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尽数明白。旧岁便是你吹耳边风儿,蛊惑如意去寻太子,如今能有这心思,想来也是你的主意。寡廉鲜耻、不知规矩,薛家的脸让你丢尽了,如今还想毁了你亲女的名声不成?”
气血涌至胸口处,老太太忽觉眼前一片漆黑,抚心咳了半晌方缓过神,长叹道,“你这尊大佛,薛家是留不住你。明日便去庄子里住罢,自己去讨个清净,等彻底静了心再提。”
这一打发,便是薛家本家在京外的庄子里。因宋氏的嫁妆单子里便有庄铺,本家的庄子里边一直方法在后头,虽也常有下人打理,不过种些蔬果稻子,比不得旁处收拾的妥当,粗茶淡饭、日子清苦如庙庵。
袁姨娘被纳入薛府做了十几年的贵妾,早养尊处优惯了,想那庄子里的情形当即白了脸,忙上前再求。却被老太太随手甩开,再看薛如意在旁抽噎不止,不由得甩手推了她一巴掌,愤恨道,“我为了你跑去老夫人跟前儿跪着求情,还当你是被大夫人薄待,巴巴儿地要救你。谁料竟是你做下这没脸的事来,还连累了自己亲娘。你这丫头,当真是个孽障”
这一时气急口无遮拦,手上动作也不停歇,连连推搡着薛如意,与那市井泼妇别无两样。气的老太太险一口气未上来,闭过眼去。宋氏忙差人拦下,先沉声斥道,“老夫人眼前儿闹这一出儿成何体统?三姑娘是主子,袁姨娘以下犯上,可还记得咱们家的规矩?”
斥罢转头,等红袖服侍老太太用茶顺下气去,方婉言试探道,“媳妇看着袁姨娘如今是有些猖狂,便依照母亲的意思将她送去京外的庄子里静心,免得再出纰漏。至于三丫头,依媳妇所见便先罚禁足,日后好生立立规矩,母亲以为可好。”
“都好,都好,”老太太如今看袁氏母女早已心凉,闻言连连摆手,眉眼间倦色不掩,“三丫头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全怪罪袁氏。不知廉耻、构陷亲姐、如今看来也不必留于家中。一个庄子一个家庙,明儿一早便走,让她们两个都去静静心,你看着办罢。”
此言一出,宋氏闻言亦是微怔。原想着老太太撵袁氏去庄子里是为了保全薛如意,故而她虽有心收拾,也只拿禁足来试探,不料老太太这一回竟是铁了心地将薛如意也往外赶,这倒出乎意料,白来的欢喜事了。
怕老太太又心疼反悔,宋氏起初不敢言,等见婆母闭上眼眸不愿搭理此事,方迟疑地颔首,起身应对,“媳妇听从母亲的教诲,等晚些时候老爷问起,媳妇会将此事原方不动地告知老爷。明日一早便会差人去庄子与家庙里头洒扫,必定不会亏待了人。”
“你有心,这些事你自己看着操持,不必样样儿告诉我,”扶着红袖起身,长叹道,“罢了,我乏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必再传入宁熙堂。大老爷那边儿你自己有数,随你处置罢。”
宋氏忙应,但见老太太如今泣气血、心绪明显不宁,忙示意迎春去差人请小郑太医过来,令与于氏亲自护着老人回院里歇下,等太医请脉开了安神药,这才各自松一口气,令司其职。这一路薛绛姝不敢多言,等哄过老太太、又陪着双亲用过晚膳回思永斋时,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连带着院子里当差的下人们尽数过来磕头也没搭理的气力,还是敛秋拿出先前预备好的银钱挨个儿分下去,方安抚道,“等过了今夜,无论好坏尽数成了旧闻,姑娘不必事事放在心上。”
“我若是心眼儿小,这会子早气死过去了,还能自己走回房里。”知她是劝方才之事,薛绛姝哂笑,兀自将头上的笄冠拆下来,动了动肩胛,“戴了这么一日,颈子被压的疼,你快替我按一按,否则我夜里是睡不着了。”
敛秋忙上前替她松筋骨,令吩咐妩琴去差人备水,“这是姑娘该受的,今日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姑娘呢,京中能得此殊荣的女子,唯您一人呢。”看她失笑,敛秋这才放下心来,斟酌道,“今日送给姑娘的贺礼,妩琴巧画已打点好收入私库,令抄了礼单子压在您书案上,等您明日得了空再看也不迟。”
薛绛姝颔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被褥,不以为然道,“也罢了,这单子你们记着便是,礼尚往来,等早晚挑时候还得走回去呢。”
敛秋笑应,停顿一瞬却又迟疑道,“还有一份贺礼,奴婢们不敢擅自收起来,想着等姑娘过目,您自己看着办呢。”
“哦?谁送来的贺礼。”
她忙回,“是傅姓贵人,应是姑娘的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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