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人高马大,长得壮实。黑黑的皮肤一米八的大个子。经常的端个玻璃杯子在路上路上踱着步子。他的杯子里永远泡着细如雀舌的绿茶茶叶,杯子里呈现黄绿色的茶汤。一走起路来茶水晃来晃去。
说起二叔的一生,他年轻时在部队当炊事兵。因此退役后获得一门烧菜的好手艺。
听妈妈说他和二婶刚结婚就去市里开了一个饭店,但是由于二叔热情好客朋友又多好说话,经常熟人来点菜吃饭二叔总是抹不下来面子收钱,日子久了饭店就撑不下去了。
但是二叔一直再创业的路上积极探索着。他办过藕厂,经营过米面加工厂。还经营过大米加工厂,给十里八乡红白喜事掌勺。
所谓的藕厂就是给别人莲藕食品厂提供粗加工的莲藕。
那年我正读小学三年级,二叔和爸爸商量在我家门口的院里办厂的事情。爸爸同意后,于是二叔雇了人把院子里打了水泥地平,拖来了预制砖把院墙加高,在院子的最西边砌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水池,每天用电机从水井里往外抽水蓄在水池。
二叔在门口贴了通告,很快就有人上门来询问收藕的事情。
农忙结束,已是立秋。二叔的藕厂正式对外开放了。我们镇的莲藕在清代作为贡藕对朝廷进贡,品质优良。
每天到了下午就开始有很多男人用蒲篮挑着莲藕来到厂门口,二叔负责验收原料——就是这些甘甜清冽的莲藕。二叔只收荷塘里的莲藕,有时人家挑了水田里的莲藕来,二叔一眼便能看出来,让他们挑回去。他们总会和二叔纠缠很久,说一堆好话希望二叔收下。二叔只得把能用的上的收了,其余让他们挑回去。
那时候天渐渐从盛夏到初秋,于是我家每天到傍晚开始灯火通明。藕厂里开始热闹起来,女人们成群结队的围着一口大水缸把一节节莲藕用菜刀砍去结巴,然后左手把莲藕立在水缸口担着的那块木板上,然后用刨子把莲藕的皮从顶端一直完整的刨下来。他们的左手一边按着莲藕一边转动莲藕,右手只管迅速的刨皮,两分钟后一个莲藕就脱胎换骨了。一个个像是娴静的少女白白嫩嫩的躺在水缸里,水缸里放满了过滤过清澈的井水。
男人们负责清理刨下来的藕皮,有的女人嗓子尖细,她们脚下的藕皮多了就高声的叫那些男人过来清理,男人们嬉嬉笑笑的。边用铁锹把藕皮铲到竹筐里抬走,还不忘和女人们打趣一番。有时一个女人被打趣,其他一组的女人都来帮腔,那个男人就说,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们铲藕皮了,让你们这个月产量低。大家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格外愉快,没有一丝丝真的生气的样子,往往这样愉快的气氛下,每天即使忙到深夜也没有很多倦意。
每天二叔称藕的时候,村里都会派一个干部坐在磅秤边上,大堂姐把称好的莲藕公斤数登记到记账的本子上。晚上干部都会和大堂姐对账,因为这个每月加工莲藕的数量就决定了每月要缴纳的税款,所以他们才派专门的人来监督。
来二叔藕厂的干部姓万,据说叫万明,是个年轻的知识分子。藕厂里所有的人都比他年长,所以大家都直接叫他小万。
他与别的干部不同,他高高瘦瘦。一副温润书生的样子,戴着金边的眼镜。那时候在农村戴眼镜的人很少,几乎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她戴眼镜,这说明他是个读书人。
等大姐藕一称好,他便没什么事可做了,二叔把我们家北面一个小房间收拾出来放上两张办公桌就是办公室了。
那时候桌子上没有电脑,光秃秃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计算器,每次一按就会“归零,归零”的叫个不停。
抽屉里就是几个本子上面登记着每天收进来的莲藕,和发出去的半成品。还有基本红色黄色的收据,中间夹着深蓝色复写纸。有时,我会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把抽屉打开,拿出复写纸夹在我本子里涂涂画画,然后掀开本子看看复印出来的图案。
他每天就从三点到六点是看着堂姐称重记账。其他时间他就一个人在那间办公室发呆,他几乎不会出去和那些大姐大妈说话聊天。其实同村很多年轻的姑娘也会在这里刨藕,但是他很少去操作间和人家女孩子搭话。
我每天会在那个办公室写作业,他就从六点开始教我写作业,我基本到八点半写好。他就静静的看着我写,不怎么说话。那时候田老师教我语文,他给我们订购课外负担资料。作为老师学校有规定不能收钱,于是他把收钱的任务交给我。让我每天收了钱登记到一起,我特意拿了个小袋子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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