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八大门派的高层们心中难免抱着一副看笑话的心态,有些人嘴角微微上扬,今天这场热闹看得可真是精彩。先是血瞳术被杀,现在又是长老与观主作对,没想到千年来几乎一成不变的修真界,这一日竟有如此多的热闹可看。
“陈玄策?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清看清了来人之后,不敢相信地问道。他的印象里,甚至大多数夜虚观长老的印象里,这位低调沉默的陈玄策长老,长年深居简出,对观中事务毫不关心。
可现在,怎么会为了一个叛逆的凡人弟子,阻挠观主的决定呢?
众人都看着陈玄策,这事要是不给个说法出来,即便是身居高位的长老,也是断不会被轻饶的。
被救之后,谢文也是收了心神回来,看向救他之人,一个浑身邋遢、不修边幅的中年人。
陈玄策?这就是吕风口中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父?胡杏儿口中那个完美的人?就这个模样?多少年没洗澡了?
在他打量陈玄策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才反应过来,这陈玄策也在打量着他。此时的他比诸葛清更加不解,无缘无故,甚至素不相识,陈玄策怎么会救他呢?
“怎么,不说话?”诸葛清颇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要不是顾忌自己观主的身份,早就恼羞成怒起来,叱责道,“陈长老,你虽为夜虚观长老之一,但今日作出阻挠之事,也已是犯下大罪。若不给个合理解释的话,不仅这小子你救不活,本观主还要收回你开府之权!”
“何必那么心急呢,观主大人。”陈玄策收回打量谢文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袖口中掏着什么东西,一边说道,“既然我已经决定要救下这小子,自然会给你个说法。”
语罢,袖中之物徐徐托出,是一颗蛋黄大小的金色丹药,通体浑圆,在拿出的那一刻,便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
此物一出,没有见识的人只能意识到此物的不凡,却没有一个概念。而观众席中那些认识此物的高层们,却是个个惊出了下巴。
“这……这是……九转金丹?”诸葛清两眼圆睁,颤抖地道。
这传说中只有化神境界的修士才能炼制的丹药,怎么会在区区结丹境的、常年深居简出的陈玄策手中?此人藏着这颗丹药究竟多久了?
这九转金丹,虽然如此高贵,用处却是简单直白:那就是能救活刚死一个时辰的凡人性命,或者给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续命十年。
心下一思量,不难猜测,陈玄策此时拿出此物的用意。
“不错,正是九转金丹,能救下血瞳术一命。”陈玄策不温不火地说道,“我拿出此物,救活李克正,作为人情,还请观主大人都能将此子交我处置,如何?”
救…救活?
听到这话,谢文整个身子都震悚起来。他费尽心思终于杀死的人,在修真者眼中,却是如此轻易却能救活的吗?他一时无法接受。
而且,若这个陈长老是为了救自己,而拿出这什么九转金丹作为条件的话,那真是蠢到家的下下之策。李克正一复活,他作为特殊身份的唯一性就彻底丧失,成了夜虚观可有可无、乃至因为自己说过那些话,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即便能活过当下,今后夜虚观也会想方设法把自己弄死。
除非,这陈玄策救自己另有目的。
想到这,谢文心中一凛,对陈玄策忌惮起来。
诸葛清虽然依旧一脸阴云,但当陈玄策把话说出口后,他却颇为松了口气。能救活李克正,他可以暂时放过谢文,反正对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日随便找个借口慢慢算账就是。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陈玄策为什么会不惜拿出九转金丹,也要救下这小子。两人性格迥异,身份更是天差地别,看不出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陈玄策打算夺舍这小子不成?目前来看,只有这猜测是最合理的。
“咳咳。”将心中想法清理一空,诸葛清干咳几声,沉闭双眼,侧身过去道,“那便先救下血瞳术再说罢。”
陈玄策点了点头,便走过去,扶起李克正的尸首,便要让其服下丹药。
“吗的!”谢文牙关咬紧,眼中落下两行清泪,根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猛地冲上去,想要阻止李克正复活。
“大胆!”诸葛清轻挥拂尘,便凭空生出数千道灵丝,将谢文紧紧缠绕住,动弹不得,像个傀儡般停在当场。
他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收紧灵丝,直接把谢文绞成一粒粒肉沫。区区凡人,在修者面前,本就是如此不堪一击的存在。
诸葛清看到此时谢文的窘迫样子,神色才变得好看起来。刚才被这小子如此威胁,使得他一时忘了自己在对方面前是多么强大。这小子,即便满口妄言,也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九转金丹从口中滑入,进入李克正的五脏六腑之中,金色光芒立刻收敛起来,凝聚在伤口处。肉眼所见,李克正胸口的贯穿伤,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起来。
不过须臾的工夫,李克正便重新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做了个漫长的梦,忽然惊醒过来一般,睁开眼所看到的,是观主诸葛清欣喜的眼神,和已经被控制住、却依旧满脸杀意,试图冲过来的谢文,以及正扶着自己的,不认识的长老。
陈玄策见李克正能够自己站着以后,便松开他,走向谢文,然后对诸葛清道:“观主大人,可以放人了吧。”
诸葛清喜不自胜,答应道:“那是自然。”便收回灵丝。
“去死啊!”谢文刚能够行动,马上就继续冲过去,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想方设法要置李克正于死地。
陈玄策自然立刻阻止,只是伸出一指,点在谢文眉心处,谢文便整个人瘫软下来。然而,他却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还没死心吗?能够捡回这条命,已经不错了!真是造孽,我夜虚观,居然会出此等败类。”诸葛清阴森森笑道。
陈玄策原本打算上前劝说几句,但是看到谢文那疯狂的眼神,却顿时明白,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整个人的状态接近抓狂,根本不是说几句话能够劝住的。
为了胡杏儿,能够拼命至此,这小子的思维,不是修真界这些动辄活了几百年的老人们能够体会的。
陈玄策内心悠悠一叹。
他们这些老王八,恐怕早已忘了凡人能够舍弃性命的不凡吧。
看着谢文那副样子,诸葛清内心厌恶不已,就像看一只苍蝇一般,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只是因为刚才作出过承诺,才强行忍着。
观众席的人都沉默了。然而那种沉默,不是怀着同情或者其它什么情绪,仅仅只是一种冷漠,是看完一场热闹之后的平静。
只有吕如林目光呆滞,看着发生的一切,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没想到谢文原来是这样一个连观主大人也可以不放在眼里的人,是个就算自己只是凡人,也能够藐视一切的人。他……他是个像爷爷一样看透了修真界,却胆敢与之作对的人。
丘自在忽然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席位,径自离开。此时他内心复杂,百感交集。他作为夜虚观的长老,女儿死到现在,他都不敢相认,可现在却有一个比他弱小不知千百倍的凡人,敢站出来,为女儿舍命至此。
他害怕思考,害怕承认自己胆小,剩下的唯有逃避。
陈玄策拖着已成一滩软泥的谢文,御空而行,朝着天边飞去,算是结束了这一场闹剧。而谢文也因为直到现在的疲惫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