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
老许的适时出现解了李盛的围。老许是在领导们走之后,随便扒了口饭就马不停蹄过来找到李盛的。老许的心情很好,领导团的视察,他表现的完美谦逊恰到好处,他给自己120分。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命运给的一个绝好机会,尽管他不知道未来会带给自己什么,但是只想像一下明天的新闻播出的时候自己在位的样子,老许就十分陶醉于这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从电梯出来远远看到在病房门口的走廊里坐着,陪着高妈妈聊着天像个小学生一样的李盛,老许不禁乐出了声。
马上老许就意识到自己的好心情表露的太明显了,站在电梯附近,老许调整了下呼吸,换上了平静而略带担忧的表情,大步朝着李盛走过去。
李盛给高妈妈介绍了下老许,老许带着真挚的关心慰问了高妈妈,获得了许可之后打算进去病房看看洋子,却被李盛拉住了。
李盛借口和老许谈谈工作,到僻静的角落和兄弟说了自己的难堪而尴尬的处境,他希望老许能替他和洋子谈谈,并且能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把这个事故的秘密大家一起咽下去,默默消化掉。他愿意补偿洋子,只要洋子提出来的,他一定做到。
老许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盛,李盛好像一夜之间就衰老了许多似的,看起来失去了很多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气度。他拍了拍李盛的胳膊,痛快地答应了这个任务。顺便和李盛说了说孩子们在他家里,有曼青照顾不用担心。也捎带着把今天重要的工作接待和李盛汇报了下,老许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工作事务,李盛竟然没太在意,只是听完之后说,辛苦你们了,顺利就好。至于老许微微流露的领导对一把手没来迎接有些许不满的意思,看起来李盛并没有太走心。
老许进了病房,看到了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洋子,她脸上缠着纱布,头发被剃掉一大块,眼神无助颓然。她没理老许,老许径自拖了个小凳子坐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地开始说着话。
饶是老许自认为十分了解女性会哄女人开心,面对这样的洋子,这样的事情,感觉也是口干舌燥的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他尽量婉转又不失亲近地把李盛委托自己说的话说完,抬头看了看洋子的反应,他发现洋子空洞的眼神依然看着天花板,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和反馈。
老许十分无奈,只能耐心地再绞尽脑汁尽量多说些什么,他一边用眼神关切地看着洋子的输液吊瓶,又帮洋子掖了掖被角,一边用这些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立场,洋子终于有反应了,她说了一句,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
老许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又坐了下来靠近一些洋子,低声又说了一遍,洋子还是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
老许这次看明白了,洋子并不是像故意刁难他的样子,而是她真的没听清。老许心想,坏了,洋子难道摔聋了?
李玫
李玫在派出所狭小的临时拘押室里,思考了很多遍她的人生,她从来都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会遇到这样的处境。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过着平淡安静的生活,看起来丈夫优秀儿女双全日子富足而快乐,谁知道一切美好在她发现老公出轨之后,就全变了。她的人生戏剧般地急转直下,好像从那一天起,就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从主妇变成怨妇,从怨妇变成弃妇,从弃妇变成了阶下囚。
为什么老天要给她安排这样的人生剧情?她做错了什么?她想要的只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而已,也许当时就应该坚持做自己的普通人的。优秀出众的李盛,可能从来都不应该属于她。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狗血事件,倾盆而下落到了自己身上?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还是考验?李玫想不明白。
她想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婚姻之路,她做了一个贤妻良母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她为家庭付出了很多,但从来没有抱怨过忙累。李玫觉得为家庭付出她的所有就是她应该做的。
结婚后她就辞职了,一心一意为李盛建设家庭经营生活,生孩子带孩子,再生孩子再带孩子,生了孩子之后家庭生活的一大半就给了孩子。她和李盛都给了孩子们很多的爱,也对孩子们有很多的期待。他们的家庭是一个幸福模板啊,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忽略了什么?
李玫没有答案。她为自己哀伤,为自己幸福的人生感到深深的悲哀。她已经没有了眼泪,在这样的空间里,她忽然哀伤至心生平静,她没有去想洋子怎么样了,她不关心,她也不应该关心。她也不去想李盛会怎么样,她忽然觉得无所谓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而且,处于这样的当下,她竟然没有特别恐惧于从一个受害者的角色到可能被定义为侵害者的身份转变,她的心变得古井无波。
她的身体也没什么感觉,女警送来的盒饭,她一口也没吃,她不觉得饿。派出所的民警们丝毫没有为难李玫。除了窗户上的铁栅栏和门口的锁之外,这间屋子更像是一间单身宿舍,一个单人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桌子上有一叠报纸、一份盒饭、两瓶矿泉水,里面还有个简陋的卫生间。床单枕套为她换了干净的,民警们都彬彬有礼待她,她可以在屋里自由活动自由休息,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也许是照顾到李盛的身份,给的特殊待遇吧。
不管怎么说,李玫并没有觉得很惊恐很难熬,这样突如其来的独处,倒是给了李玫些许清净的思考空间。她静静地坐着,坐累了站着,站累了躺着,躺累了坐着,也没人问话,没人打扰她。
如果说李玫现在还能有任何的情绪的话,就是期盼她能早点回家,然后和她的孩子们,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完余生。
洋子
洋子的确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她的听觉受损,医生判断是外伤撞击引起的部分听觉神经损伤,暂时还说不好会不会成为永久的问题,高处长夫妇不能淡定了,检查完医生给了初步诊断之后,他们的脸上溢出了满满的焦虑和心碎,高妈妈追问着医生:她不会以后就耳朵聋了吧,她的脑子不会有别的问题吧?直到医生交班的时候,才又不甘心又忧心忡忡地走回了病房,看着女儿,高妈妈终于落了泪。
李盛和老许面面相觑都乱了方寸,他们一样震惊于新的诊断结果,李盛的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老许倒是做了些实在的事,多付了些住院押金,买了不少吃的用的,做完这些之后的老许,安慰了高家父母,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看着李盛,又想到李玫还在那样的地方,还要想办法尽快让李玫脱身,可是现在去要求洋子和警方做什么解释,显然是太过分了。
洋子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伤情,倒是显得十分坦然,她没说什么,看起来身体还稍稍恢复了一些活力,她吃了些东西,按照医嘱做了相应的治疗。准备再次休息前,她看了看李盛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回去吧,我没事。李盛不敢靠近洋子,他怕洋子厌恶他,远远望过来,眼神里流露着担心。
洋子心里叹了一声,说:没事,明天再来吧,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