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个20年前的“往常”一样,罗逸一进屋就仰倒在沙发上,有些担忧地问:“爸呢?”
他生怕自己这重生的蝴蝶一振翅,把老爸给振没喽。
“他去单位……去给你凑学费了。家里有三千,还差两千块。”
黄金兰说着,坐在了儿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不会吧?”
罗逸虽心知肚明,但还是笑笑说,“他一个供销社主任,连五千块也拿不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死爹……”
黄金兰叹口气说:“你上初中时钢笔没水了,他也不说在办公室拿一瓶给你,愣是让你去打了一管。算起来,当官这么多年,就占了公家一滴墨水的便宜。”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喝咖啡。”
“什么意思,喝咖啡?”
没等罗逸解释,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忙从沙发上滚落到地,疾步到门口一看,是老爸罗汉国。
国字脸,梳得整齐的偏分头,白的确凉半袖,黑筒裤,身材挺拔,不愧是行武出身。
把公文包往八仙桌上一搁,罗汉国和老伴并坐着,中间隔了个小茶几。
他顺手点了支红大鸡烟,眉头锁着,吞云吐雾起来。
黄金兰问:“钱凑得怎么样?”
见罗汉国眨巴下眼没说话,黄金兰笑笑说:“你那棉裤腰子嘴张不开,是吧?”
罗汉国苦笑了下。“上午大家都忙着开会……”
黄金兰一般是先礼后兵,微笑之后往往是唇枪舌剑伺候。
为了让老罗这位好干部免受埋怨,罗逸在老妈开口前语惊四座:
“不就还差两千块嘛?我勤工俭学,自己解决!”
这样,就把老两口的矛盾都引向了罗逸。
黄金兰:“路边有头死牛,你就吹吧!还能吹活不?”
罗汉国:“年轻轻的说话过过大脑!”
“爸,上赶着的‘希望工程’您还躲,啥事经了您的大脑,常常就是巨大的损失。”
顿了一下,见罗汉国眉毛耸起,英气伴着怒气就要喷薄而出。
但罗逸还是接着说:
“供销社装璜公司不是承包了一个大工程吗?你把它分包给我不就行了?”
罗逸所说的是县里的户外广告工程,而县社装璜公司正是此工程的总包方。
县装璜公司刚刚建立,并无施工人员,接了活都是转包。
之前,遇到一些小活,还时常让美术班同学们来搭把手。
黄金兰的眼睛亮了一下,侧着脸瞅着罗主任,看他的表态。
“你?你毛还没长全!”
罗汉国瞪了罗逸一眼,接着说:
“三万多块的工程,不是你们这帮毛孩子能玩得转的,不比以前三头二百的小活。”
“那您这次把活包给谁了?”罗逸追问。
罗汉国闻到了儿子想要自己以权谋私的味道。
他不耐烦地冲罗逸喝斥:“你管这个干嘛?”
“啪”地一声。
黄金兰拍了下茶几面儿,冲着罗汉国说:
“怎么了,孩子问问还不行吗?问你嘛你说就行了,别横眉竖眼儿的。”
罗汉国斜眼瞪了老伴一下。
黄金兰则挑了挑眉毛,白眼翻飞迎视着老罗。
眼看着,一场二比一的家庭辩论赛就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