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脑中如同一团混沌,有什么力量轻轻牵扯她的神经将她唤醒。耳边隐约听到了几声蝉鸣,声声起伏,夹杂着聒噪。
待意识逐渐苏醒,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伴着轻微阵痛。她强忍着不适坐起来,强压住心中的不安。
天空如同张黑色幕布,看不到半点星光,不知何时会压下来一般,令人窒息。
杜晓起身,一条幽长巷子里,坑坑洼洼。脚下是一摊摊泛着油光的水洼,青板路面被泥土覆盖,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她扶着墙晃晃悠悠站起来,不知道身处何处。
奇怪的是,在黑暗中,她竟然没有感到恐惧。杜晓想脑中的疼痛与晕眩可能压制住了她害怕的本能。
在这个陌生的黑夜里,她一步步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一步步,走入了这条不归路。
——
杜晓环视一周,发现身处一条幽长看不到尽头的深巷中,却看不到人烟和房屋,只是路两边砌起的长长水泥围墙,她意识虽已清醒,身子却还没缓过来,胸口像是受到过极重的压迫一般,浑身无力,有些喘不过气。她扶着坚硬硌手的砾石围墙,抬头一看,呼吸一滞——
分明还是昏迷之前那憧木屋外的月亮,正值消蚀之际,月盘残缺,半隐于云后,分毫不变。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突然昏迷?一睁眼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杜晓深吸一口气,这究竟怎么回事……
远山树林茂盛,横亘一方,蝉鸣如鼓,夜色浓厚。
父亲留下的玉牌!她忽然想起,下意识朝脖子摸上去,脑子中更是嗡的一声——在木屋里,她分明摘取下来握在手中了,这时候却好好的重新系在她的脖子上,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倏然显现,杜晓似乎忽然明白了——
这是父亲杜徽的世界。
自十岁那年起,就是杜徽离世的四年前,像是一个分水岭,她被迫从无忧无虑的幼年时期脱离而出,跟着父亲练习本事。杜徽自幼宠她溺她,可从那时起,他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即使杜晓是个女孩子,也十分严厉苛刻,他教她防身术,教她武打本领,把他全部的功夫都授予给她。
杜徽是个很厉害的人,杜晓从小就知道。
或者说,他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杜徽经常带她上那座山。小时候,通常他坐在屋顶打坐,而她就在附近四处探索游玩,日落时杜徽再将她拎下山;再大些时候,蜿蜒隐蔽的山路她也攀的上了,杜徽就领着她走峭壁、练把式。十来岁的孩子身子不高,基底也不稳。即使杜晓在魔鬼式锻炼下身手已比同龄甚至大她四五岁的孩子还要好些,但是在杜徽丝毫不露破绽和快准狠的招式下,不让她半分,让她总是被自己父亲脑袋朝下只手挂起,浑身劲头找不到发力点,兀自挣扎如同待宰的小绵羊。
“速度太慢,防守动作幅度太大,爆发力不够。”杜徽体格健硕,单手拎住她的双腿,气定神闲,对她说,“求饶。”
自那时起,杜徽便同等待她如同对手,从不手下留情。尽管杜晓的身手跟他比,如同蚂蚁身攀大象。
杜晓咬牙,却从不求饶:“休想!”多年练出的身手也有两把刷子,她转身积力一个空翻,奋力甩开那双大手的桎梏,翻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上。
此刻,太阳穴突突的跳,她抬手摁住,闭了闭眼睛凝了神色。
她分明记得最后那瞬几乎要吞没一切的光芒,白的刺眼。看来这一切,都跟手中这块玉牌有关。
四周空无一人,杜晓不可能在原地坐以待毙,根本难以知道父亲留下这块玉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概往前行进了三十多分钟,期间歇歇停停,眼前才看到一个分岔路口。路支分成了两道,一条仍是直行,一条向右转了个弯。前路仍是坦荡积水的石板路,而右弯道却是泥土路,朝尽头望去,都是一派黑暗洞观不明。杜晓犹豫了一下,最后毅然右拐。
石板路上一块块小水宕映着浅薄的月光,而凹凸不平的泥土路却是一片黝黑深暗。在一片天地之下,两条前路像是被划清了界限,再无重逢。直觉告诉杜晓,她应该走右手边那条。
不知走了多久,这条巷子七拐八拐,两道围墙如同牢笼,让在其中行走的人只能跟随它的轨迹一步步向内深入。杜晓轻轻吸着气,她知道自己体力不支了,脚步很慢,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向下瘫软,又被她的意念撑直——她必须得找到人烟,否则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若是睡过去了,也只是等死。
杜晓对周遭的一切还处于凌乱又难以置信的状态,脑子中却像是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引着她必须走下去、活下去,尽管前路未知,让她深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拨不开化不掉的厚厚的白雾,裹着渺茫的前路,令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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