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城混了半年，成了小混混里的一霸，在公园里和小伙伴吹牛时，被一个从未见过的流浪小孩，一刀给捅了。接着炎哥像天神一样出现，后面的日子，他就开始跟着炎哥，进了五百强企业，进了集团公司，当了炎哥的总助。

炎哥做的那些事，他知道不对，但他不敢反抗，好日子过久了，缺爱缺得厉害，他太喜欢安定的日子了，太喜欢有爱的日子了。有人给他一点阳光，他能感受火球的温暖，无怪他贪恋。于是命运的缰绳，就拖着他，一步步向深渊行走。

看完了炎哥改头换面，放出多颗烟雾弹，掩盖自己的行踪，想方设法淡出追踪的视线。甄家宝的脑子一片空白，现在他不觉得对不住炎哥了。

望着面前神鬼莫测的人物，浑噩了半天，抓着头发，用疼痛帮清醒一下头脑，半天才做出选择，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危旦熙并没有立即问他话，而是推给他一张黑白照片，道：“这女孩是我的初恋，她是我同学，那时候我们都是十五岁，到今天为止，我已经三十九了，自从她之后，我再也没有对任何女孩心动过。我想你会喜欢这张相片，送给你。”

相片是一张春游全身照，女孩穿着全球最丑的蓝白相间校服，站在青草里神采飞扬，笑容灿烂，白牙闪亮，马尾辫随风而舞，背景是青山绿水。最美的青春最美的年龄，最好的年华，哪怕穿着校服，都掩盖不了她的风华。一张脸像天使，自然甜美，比那些用手术刀削出来的人造美女，美了不知道多少倍。

“姐姐。”甄家宝抱着相片哭成了泪人，这世界连亲妈的爱都是带条件的，唯有姐姐的爱，是真诚得不带一点私心的，那种纯净的血缘之爱，当时他虽然只有五岁，但能感受到，镂刻在心，终生都无法忘记。

等缺爱男孩哭够了，危旦熙继续抛出重磅炸弹，问：“你知道她葬在哪儿吗？”

“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的，对吧？你不是她的初恋吗？你不是二十四年都没爱别人吗？你的爱要是真的，一定会记得她埋在哪里。”总算有人比吴炎在心中地位更重，甄家宝看到姐姐的相片，知道她曾经被一个行走在阳光里的正直男人爱过有些欣慰。仅仅是爱还不够，他想对方为她做得更多，歇斯底里地道。

“我知道啊，很近，走几步就到了，我带你去。”

这么简单？不是应该他招出所有吴炎的罪恶勾当才换来自己要的结果吗？文学作品里的桥段都是这样的。好像他拼了老命想要得到所要的，结果人家不需要他废话，直接就满足了他。他胸中的那口气，自己就泄了，像气球被戳了一个口。

甄家宝提线木偶似的跟在高人后面，就那么顺顺当当地走了出去。一出大门，双手在口袋里面掏，掏着掏着，他又哭了，“我的手机被收走了，我连给姐姐买点香纸的钱都没有啊，姐姐，我对不起你。”

两个大男人，一个长得雌雄莫辨，一个长得英俊帅气。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哭得惊天动地。

招来的回头率挺高，揣测也各有千秋。

“香纸，我带你去买，我给你付钱。”

“真的吗？谢谢。”甄家宝双手抹满了泪，可越想越伤心，眼泪像夏天的暴雨一样，失控似的往下流。

中心城区，花圈寿衣店都一丁点小。危旦熙走习惯了，停在一家门口，冲里面的老人打招呼，道：“况伯，还是老样子，给我拿一整套。”

“好嘞。小危呀，我这店开了多少年，你就在我这儿买纸多少年，没听说你家谁去了啊？”

甄家宝不知道是对姐姐亏欠，还是想宰危旦熙，将店里所有坟需要的东西，都来了个遍，连旗袍高跟鞋和楼房汽车都没放过。至于烧了，姐姐是不是能在阴间收到，他是不知道，但心意一定要到。

本来想多拿一套，被老人家制止了，道：“烧给亡人的东西必须成单数，要么你买一套，要么三套，没有两套的说法。”

甄家宝见危旦熙面不改色，当然被鼓励了，直接来了三套。谁知道他今天烧了，猴年马月才能再来烧？

没想到的是，老店主提着个黑色袋子，也将所有的东西都来了一套，无比娴熟地递给危旦熙。

“小危呀，我就没见过比你更重感情的，这二十多年了吧，别人一年最多烧两次纸，清明一次中元节一次，你呢？每年最少的，也烧了五次。碰你这样的供人，那边的人怕是已经成冥府首富了。”况老爹守着个麻雀小店，每天碰不两单生意，孤独得经常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抓着一个熟人，不自觉地啰嗦。

危旦熙微笑着道：“您这么说，我更要多烧了，要保证她在那边首富的地位不变。”

“哈哈，这孩子，真有心。”老人浑身下干瘪得跟啥似的，要是晚出门，估计被误认为行走的木乃伊。

付了款，老头往四个袋子里，分别放了一盒火柴的添头，道：“还是一份送一盒火柴。”

“去吧，去吧，给亡人多烧一点，让他在那边过得自在富裕一点。”老人对每一个来买东西的人都这么说，二十四年来，台词没变过。

甄家宝从寿衣店老人那儿得到的信息，令他特别感动，还以为姐姐十五岁夭折，爹死妈走，姐姐一点香火没收到呢。原来有人给她烧纸烧得这么勤。

姐姐成了冥府首富？心里暖。

多余的话都是废话，感动。

现代化的康庄大道，一个穿着极其现代的年轻人，提着一个硕大的黑塑料袋，后面跟着一个衣着头发都有些凌乱的年轻人，提着三个硕大的装得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走过现代化的立交桥，穿过两个人行道，踏着青石组成的台阶，了蛇山。山之后，再下山，从有路的地方，走到没路的地方。

似乎能读出甄家宝没出口的埋怨，危旦熙在一边解释道：“路难行对吧？难行就对了。是我特意让这条路被青草隐藏的，这整个蛇山，就你姐一个坟，藏得比较深，我不想有人进来，打扰她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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