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别昨夜虽回来得晚,入睡也晚,但夜里却睡得十分香甜,所以早上起来竟觉得极其精神,整个人都莫名地容光焕发。还不等天歌来敲门,她早已梳洗妥当,拉开门时正好看到天歌那只正要敲门的手朝自己探了过来,桃小别就朝他笑嘻嘻地道:“没想到吧,不用你叫我也可以起得那么早!”
原以为天歌会十分高兴,哪知天歌的脸上并无欣喜的神色,分明还有淡淡的落寞。桃小别不明所以地问天歌:“看到我如此长进,你不该表现出一丁点的高兴吗?”
天歌一边替她拉上门一边挤出一个笑脸:“我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方才实在是超出我的预期,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尽管桃小别觉得天歌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般高兴,但见了他的笑脸就不再纠结,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个说法。说来奇怪,他们一同到这天芒山后,没有了夏月和秋星在一旁插科打诨,桃小别总觉得天歌好像越来越沉默寡言,尤其是与洛安、葆迦年几人同在一处时,他更是谁也不爱搭理,总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桃小别身旁,显得格格不入。
有时桃小别也在想,天歌是否太过将就自己,他内心必然十分不喜洛安、葆迦年等人,但为了她高兴,天歌总是勉强自己每天与这帮人相对,一起听学,一起吃饭,有时候还不得不被动地接受他们的调笑和揶揄。桃小别很想告诉天歌,若是他实在不愿意与洛安一行相处,完全可以不必因为她而勉强自己,他可以去交他喜欢的朋友,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圈子,不必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桃小别十分希望这个为自己提供了十来年精血的人不要总把自己当成是她的附属,她希望他能真正的快乐,而不是像如今一般每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她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人还没走出德馨居的大门,洛安、葆迦年等人果然陆续而来。
桃小别假装无意地瞄了一眼天歌的神色,果然捕捉到他脸上浮起的那抹寒霜。桃小别无奈地皱着眉头,心想大家的寝房都在这德馨居内,何况进食也是去同一个玉食堂,听讲也要坐在同一个映雪堂,只要大家不离开天芒山,日日碰面都是必然之事,又何必露出一副不胜其烦的神情呢?
桃小别想得过于入神,只是随意与众人打过照面就不再言语,默默低着头走到了前面。她的这番神情落在众人眼中自然极其突兀,大家都莫名其妙地交换着眼神,而澄黛几步追到她身旁道:“喂,你怎么了?怎么今日像个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的?”昭辰也追上去忍着嘴角的笑意问:“莫不是昨夜的功课没完成,眼下已经在想着要如何承受上神之怒了?”
还没等桃小别反唇相讥,葆迦年一个箭步蹿到昭辰身旁朝他背心拍了一掌,昭辰一时吃痛,一边往澄黛身后躲一边朝葆迦年哼哼:“葆迦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不讲武德!”
葆迦年大声问他:“瞧你那副没睡醒的模样,你是不是昨晚高兴得睡不着觉,就等着我们今日交不出功课看我们受罚啊?”
昭辰那双桃花眼立刻被笑意充盈,整张脸都是一副“被你看穿了”的神情,只见他满脸堆笑的问葆迦年:“那你们的功课到底完成了没有啊?大家那么熟,提前告知一下嘛,也让我们做好看戏的准备啊!”
珩景摇摇头笑道:“还用问吗?你看他二人皆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哪有半点即将被罚的惶恐,分明就是早已妥当地完成了功课。”
奕瑜朝桃小别望了望道:“迦年殿下看起来倒确实是容光焕发,但小别妹妹方才就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了……”说完即仔细的看着桃小别,像是等着她告知答案。
洛安此时突然道:“难道是昨夜我们月下漫步,从那山顶走回这德馨居,累着你了?”
洛安的话让所有人都面色大变,桃小别首先想到的是昨夜他们偷去藏经洞的事是否该向大家和盘托出;珩景和昭辰对视一眼,又将目光在洛安和桃小别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贸然开口的样子;葆迦年没想到洛安会如此坦然地将此事说出,起先还有些不忿,但转眼也是轻笑出声;澄黛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转来转去,将所有人的脸色都看了个遍,当看到葆迦年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时,她终于忍也忍不住地跟着笑了起来;奕瑜的脸上则是从震惊渐渐转变为薄薄的伤怀,她悄悄地瞄了洛安一眼,见他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桃小别时,她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黯然,抿紧了嘴唇低垂着头,不再说一句话;唯有天歌,他是真正的怒了,他将一双冒着火星的眼睛定定地瞪着洛安,好似怪他不该这般突兀地将昨夜的事情宣之于口,他觉得此时的洛安比那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葆迦年还不要脸,将桃小别陷入了这般有口难言的境地。
其实桃小别并非像天歌想的那般有口难言,她想月下散步和进藏经洞原本就是两码事儿,既然洛安只说了月下散步的事儿那她何必纠结要不要将偷进藏经洞的事讲出来呢?原本洛安就只字未提啊。
想到此处她抬起那双澄澈灵动的眸子看着洛安坦然地说:“从山顶到德馨居才多远的山路啊,别忘了我可是只千年妖灵,怎么可能累到我?”
葆迦年的凤目一挑,接话道;“晒月光,真好!我也要!”说完将头凑到桃小别身旁道:“别儿你昨夜可是答应我喽,今夜该同我去晒月光了!”
桃小别原本想一口回绝,但想到昨夜自己好像确实答应过葆迦年,遂敷衍地扬着下巴道:“再说!再说!”
葆迦年一把拖住她的手腕道:“昨夜我从你房里出来时咱们可是说得好好的,怎么能再说呢,就今夜,听到没,今夜!”
他们的一番话早已将身后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大家的脸上都是一番惊疑不定、风起云涌的神情,而他们二人根本不向众人解释,一路追追打打跑得飞快,瞬间就将众人探询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当快到映雪堂时,桃小别见张良和鳍淙正站在灰白的阶梯上朝自己张望,好像正在等着自己。她冲葆迦年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停止了打闹,朝张良二人而去。
果然,张良二人一见桃小别就问:“仙子昨天的功课可是完成了?”
葆迦年坏笑着接嘴:“怎么,你们怕我二人找了援手,害你们大家一同受罚啊?”
鳍淙冲葆迦年恭敬地说:“自然不是,我等就是替二位担心而已。”
桃小别唯恐葆迦年的狗嘴里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赶紧接过话头朝张良二人道:“不必挂怀,我们自是已经完成了,要不然今日又怎敢露面?”
二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揶揄道:“难道小别仙子已经做好了逃课的打算?”
桃小别也大言不惭地回答:“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在几人说话的功夫,被葆迦年和桃小别抛在身后的洛安等人也赶了上来。张良见几位殿下、公主均在,又好意提醒道:“这几日总有人看到天芒山中有黑影出没,若是几位闲暇时要去山中玩乐,还应多加小心。”
“黑影?”昭辰撇撇嘴道:“保不齐就是到天芒山来修炼的那些精怪。”
张良正待说话,远处连呼带喊地又跑来两人,正是那崚嶒和任之过。只见他二人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还没站稳就朝桃小别等人道:“那边……那边树林里,死……死了只精怪。”
珩景平静地说:“也许是修习不当致死吧……”
崚嶒惊惶地摇头:“绝无可能!它死状甚惨,必是……必是被人杀害!”
崚嶒的话让众人皆是面色大变,洛安上前一步道:“你且带路,我们去看看!”说完几个人也顾不得还要上课,跟在崚嶒和任之过身后向那精怪的身死之处跑去。
在一片绿荫环绕的湿土边,洛安几人正围站在一具全身漆黑,身形瘦小,如破布般干瘪的精怪尸身旁。那精怪的死状甚惨,整个身体如被抽筋剥骨般绵软如纸,脸上瞪圆暴突的眼球和大张到耳廓的夸张嘴型都说明了他死亡之时的痛苦和可怖。最让人不忍直视的,是他胸前那个像是被一拳贯穿的大洞,如同一张哀嚎的大嘴,空洞而无望地望着众人。
洛安看清楚这具尸身后即朝张良道:“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手段,快去禀报上神。”张良一见洛安肃然地面色也不敢多问,急忙转身往映雪堂跑去。
桃小别仔细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具毫无生机的尸体——虽然已经形同破布般干瘪,但仍然依稀可辨那细若柳条的四肢以及扁平无肉、鼻梁塌陷,利齿交错的丑陋脸孔,桃小别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冲洛安道:“这是那只地鼠精!”
洛安点点头:“我知道。”
桃小别难以置信地说:“他怎会死在这里,还死得这般惨烈,昨夜还在那……”她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将“藏经洞”三个字结结实实地咽了回去。葆迦年适时插话道:“你是说,这是你们昨夜见到的那只地鼠精?”
洛安和桃小别对视一眼皆是向他点了点头。葆迦年皱着眉道:“你们刚见到他,他就死了,而且还死得这般难看,怕是不妙啊……”
葆迦年的话音未落,天凌和托别姬一闪而至。
两位上神先是将目光从在场之人的脸上一一划过,然后才走到那具尸身跟前凝神看了看,就在几息之间二神心中便已有判断。只听托别姬毫不避讳地朝天凌道:“一看就是魔界之人的手法,冷酷又不拖泥带水,不但摄魂夺魄连这小精怪的精气血气都一并吸食个干净,尤其是这掏心之法,简直就利落到无人能及。”
天凌微微皱着眉,但他的声音寒意十足:“在邕巴仙岛就有魔物夜袭参加遴选的人界修士,如今到了这天芒山,这些魔物竟连这小小的精怪也不放过了,非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使出这血腥的手段,当真是以为我八神不存在吗?”
托别姬也冷着脸道:“在邕巴仙岛时因为遴选大会的事情,我们将追查魔物作恶的事情一拖再拖,后来那魔物也一直未再现身,这才没有及时办了他。眼下他既是又送上门来,正好将他给收拾了!”
托别姬和天凌的话让气氛一时凝重无比,而洛安垂眸想了想还是向二神直言道:“昨夜我见过这只地鼠精。”
桃小别一听洛安之言,赶忙朝他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但洛安像没有看见般不予理会,就像这件事原本就与她无关一般。桃小别顿时十分气恼,想也不想就冲天凌和托别姬道:“还有我,我昨晚和洛安一起遇见的这只地鼠精。”
洛安无奈地朝桃小别看了一眼,实在不愿意她这个时候来凑这种热闹。而桃小别得意地朝洛安扬扬眉毛,一副“你休想独自行事”的神情。
而托别姬和天凌对视一眼,天凌大掌一挥将湿土中那具可怖的尸身收走,然后对场中之人道:“你等全部回映雪堂上课。”然后又朝洛安和桃小别道:“你二人随我来。”
桃小别和洛安分别将“不必担心”的眼光投给葆迦年、天歌等人后,就随着二神往天宣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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