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之时,硕大的拓羁场上那些茕茕孑立的石桩仍然如雨后春笋般傲然而立,只是多半已无人再端坐于上,全场只剩不足三百之人如石雕般静默的坐着,一张张麻木的脸孔已看不出悲喜。
寂世日上神在朝阳中看着拓羁场之上的众遴选者,满脸皆是喜气洋洋的得色,只见他环抱双臂于胸前,在鼎台之上来来回回的踢着步子,目光始终在拓羁场之上逡巡,全身那种按捺不住要动手的样子一点都不隐藏,一副要让大家好看的势头。
托别姬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娇媚的笑了,对身旁的温仪道:“瞧瞧他那副要收拾人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上神的风度?”
温仪温婉一笑:“这才是咱们这个让人头疼的天神本来的面目啊!”
而在拓羁场之上,昨天刚刚经历过雷击的众人在修整了一夜之后大多数人面色之上仍有惊惶之色,此时见鼎台上寂世日那副等不急要出手的模样,大家心中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皆目不转睛的盯着寂世日。
洛安看着鼎台之上的寂世日也不得不有些头疼的轻叹了口气,葆迦年则直接哀嚎一声,但还是尽量放低了声音道:“这位总算是要出手了,只怕今天真得脱层皮了!”
珩景也严肃的出声道:“今日大家可都得小心些了。”
这三人的表现让桃小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得轻声问道:“这位难道是八神中最厉害之人?”
昭辰小心翼翼的说:“是不是八神中最厉害的就不知道了,但手段最刁钻,性情最邪狂的肯定非他莫属了!也不知道他今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调教我等一顿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寂世日显然已准备动手了。他竟没有跟八神之首的天凌上神知会一声,而是突然凌空飞起,只见他那颀长挺拔的身形一瞬间即飘立于半空之中,他那头墨色的长发随着风的吹拂摇曳出波浪的纹路,他周身皆被一层氤氲的暖色黄光所覆盖,他似在睥睨着拓羁场上的所有遴选者,又似在看着云层之外的远方。那一瞬间他原本散发的那股吊儿郎当的气息全不复见,周身喷薄而出的竟是那样让人不敢直视的天神风采。
桃小别仰脸看着飘立于云端风采斐然的寂世日,禁不住悄声道:“这位上神此刻看来倒真是风姿卓绝啊,竟与我的师傅有些神似了……”
澄黛一听立刻撇了撇嘴,嘟哝道:“哼,原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倒还敢随便就拿个人来与天界的上神相提并论!”
桃小别也不恼,仍旧保持着微微仰头看着寂世日的模样。
就在此时,寂世日伸长右臂似随意的抓了云瓣的一角在手中,然后五指张开猛的朝拓羁场上端坐的众人兜头洒去,众人只觉一阵和煦的微风拂面而来,似有一团灰蓝色的朦胧之光将所有人温柔的围绕,大家眨了几下眼,都不再动弹。
寂世日收回挥洒出的右手负于身后,他俯瞰着静默于拓羁场之内的众人,薄唇中淡淡吐出几个字:“且看看尔等可否战胜你们的心魔吧!”说完此话他从云端飘然落回鼎台之上,也不去坐那大大的靠椅,只是盘腿坐于鼎台之中,面朝拓羁场上的一众遴选者微微阖合了双眼。
而此时的桃小别还未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毫无征兆的从原本端坐的石桩之上仰面跌下,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就摔打在坚硬的地面之上,待她爬起来四下打量之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被浓稠的白雾包裹的境地。
桃小别狐疑的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的说:“难道拓羁场的石桩之下还有暗门?这是什么鬼地方!”她想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只得在浓雾中摸索前行。待她走了一小段路,浓雾渐渐散去,她发现前方竟有一弯溪流,溪水潺潺湲湲的流淌而过。
桃小别急忙跑到溪流边想掬几口水喝,却在清澈的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她的脸庞依然含娇带俏,端丽冠绝,不同寻常的只是那双眼睛中竟有淡淡金光潋滟闪烁,桃小别突然想起昨日被雷击劈面砸下之时那种如醍醐灌顶般悠然醒转的悲悯情愫,于是她竟忘了喝水,在那种悲哀的情绪里越陷越深,眼角眉梢皆布满哀伤。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从脸颊滑落,并逐渐变为嚎嚎大哭,她似要将这一世的眼泪都流完般决绝,仰头朝天呼喊痛哭。她面前的溪水似被她的情绪所影响,逐渐奔腾如沸,并掀起几尺浪花,更不要说溪流周边的树林和山石了,皆显摇摇欲坠,飞沙走石之状。随着桃小别哭嚎之声的加剧,她周边的整个境地之中,狂风席卷着黑暗奔来,天空在顷刻间变得面目狰狞,天地仿若要被撕裂般发出可怖的鸣响,而此处仿若只有桃小别一人般,没有人偷袭她,自然也没有人前来安慰她。此时此刻,她仿若是天地的中心,也仿若被整个天地所遗弃,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束手而泣,悲哀到不能自持。
在这之前,天歌是第一个发现桃小别落下石桩之人,当时他即毫不犹豫的从自己所坐的石桩跃起试图拉住桃小别。尽管天歌的反应和速度都足够快,但似乎桃小别的坠落却更快,天歌竭力伸出的左手只感觉到桃小别的裙摆如微风般轻柔的拂过自己的掌心,然后就如昙花般迅速的往下坠去。
以右手攀着石桩的天歌眼看桃小别越坠越深,立时发现那石桩之下不知何时似变得深邃无比,内心登时想到桃小别这一落,恐怕必将落入险地。他也来不及再细想其他,立刻放开攀附着石桩的右手,笔直的朝桃小别掉落的方向追了过去。
哪知他一跃而下后,天地似立刻变了颜色,原本的青天白日立时变成了浓稠的黑夜,他不但失了桃小别的踪迹,就连自己的方向也难以分辨。他眼之所见皆是暗夜,唯一能感受的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他知道自己仍在不受控制的掉落之中,心中焦急万分,不知这拓羁场的石桩下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突然,他在急速坠落中渐渐看到大片星星点点的亮光,那片亮光越来越近,天歌瞪圆了双目,俯瞰到一座静谧的城池的剪影,这显然是座人间的城镇,楼台亭阁间皆是密布的屋舍和纵横的街道,那星星点点的亮光就来自各户人家窗口中透出的朦胧灯火。
天歌在半空中调整了自己俯冲而下的身形,一个飞旋间双腿稳稳的站立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欲开口呼喊桃小别,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歌呆立当场,他伸出一只手捏住自己的脖子抓挠挤压,但口中仍旧只能发出短促而轻微的“啊、啊”声。天歌痛苦的跪倒在地,仰天欲高声狂叫,却只是徒劳。
就在此时,忽闻一个疑惑的女声在他背后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歌猛的一回头,竟见杨沁儿站在五步开外疑惑的望着他。
天歌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情绪波动使他的脚步踉跄,他跌跌撞撞的冲到杨沁儿面前一把抓住她的两臂,嘴里“吚吚呜呜”的直叫唤。
在天歌如此异常的表现之下,杨沁儿非但没有半点惊惧之色,那张俏丽的脸上反倒逐渐呈现喜出望外的神色,只见她双手攀住天歌的肩膀,整个人似挂在天歌身上般深深的凝视着天歌的面庞,天歌在杨沁儿热切的目光中停止了焦躁的喊叫,全身僵硬的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
杨沁儿也不说话,渐渐放下攀在天歌肩头的双手,天歌刚刚松了一口气,等来的却是杨沁儿一个热烈的拥抱——杨沁儿的双手紧紧的环抱着天歌的身子,整张脸也顺势埋进天歌的胸膛中,不待天歌推开她,杨沁儿扬起脸来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道:“就是你了!”
而仍在拓羁场之上的葆迦年此时也不得不离开了原本端坐的石桩,因为在风云突变的场地之上,突然飘出一个月白衣袍,面覆罩篱之人快疾如风的冲向鼎台之上,转眼就和八神打得不可开交。
葆迦年暗自叹了口气,轻声嘟囔了一句:“怎么如此心急呢?好歹也给我打声招呼啊!”说完也急忙飞身上前,与白袍人并肩站在了一起。
一脸狷狂笑意的寂世日道:“迦年殿下这是要站在哪边啊?”
葆迦年耸耸肩道:“八神威震天地,却合力围攻一人,是不是不太好呀?”
天凌一双耀目在葆迦年和白袍人之间逡巡,道:“此人今日闯我天界的遴选大会,已触犯天条,我八神理当将他拿下!”
“你这个妖界的殿下与这贼子并肩站在一起,难道此贼子此番前来是你妖界之意?”魏巍也怒目而视。
望着将自己团团围住气势如虹的八神,葆迦年侧过头对身旁的白袍人悄声道:“八神当前,你确定你我二人能占上风?我……”
他话未说完突然被白袍人扼住咽喉拖挡在身前,只听白袍人用嘶哑的声音森冷的对八神道:“原来这个臭小子是妖界的殿下啊!居然傻到跑老夫面前来劝架,今日就让老夫在你们仙界的地盘上杀了他,看你们仙界如何给那妖界的老妖王交代!”
葆迦年眼珠一转,立刻朝八神呼喊:“诶,诶,各位上神快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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