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忽起,舒念一个激灵,忽地跳下床去接起电话,对方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接起电话,有点没反应过来,沉默一瞬,才开口:“晴柔?”
舒念眨眨眼睛,泪又掉了出来,右手抬起捂住心口的位置,将衣襟攥起,只一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就还是控制不住地难受。
“参加完婚礼了吗?累不累?”江潮生的声音一如往昔,舒念木木站着,后悔自己连件外套也没披,可她又放不下电话去穿外套,不知道是不是太冷的缘故,身体抖得近乎难以站立。
“本来是我想自己去的,怕你不肯见我,所以才派了少文去送,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条洋装裙子,你穿着肯定好看,你若不愿同我扯上关系,只管当做自己买了一条漂亮裙子就是。”江潮生低低说着。
舒念手心成拳,没有回应。
她一回来静水就禀告过这件事,只当同前几次送礼物一样,是江潮生讨她欢心的一点伎俩而已,却未曾想到,他还会特意打电话过来说这件事。
想要说‘不需要’,又开不了口,怕自己声音抖得异常,反倒让江潮生生出别的念头,索性继续沉默着,心里告诫自己,再数十下,就挂掉电话,不能这般拖泥带水。
只是下一刻,江潮生忽然说道:“原本,是想送你当生日礼物的,我第一眼看到这条裙子就只想到了你,心里觉得,只有你才能穿得上这条裙子,你都不看一眼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沙沙的,像是一把小小的钝刀,磨在舒念的心上,他的姿态放得那么低,语气那么恳求,可听在舒念的耳中,只觉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话筒,转身披上外套,又折回来,忽然开口道:“周先生是百忙之中陪同未婚妻挑选婚纱时,捎带着给我也买了一件,想着哄我高兴吧?还有上次的口红,上上次的首饰,说来惭愧,我真是沾了汪小姐的光,只是,麻烦周先生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因为我真的觉得很恶心!”
江潮生那边只短暂发出几声急促的声音,舒念便继续再道:“不知道周先生累不累?两边周旋,每日都要带着面具,面对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演同样的深情戏码,所图为何?”
江潮生断声道:“我所图的,不过一个你而已。”
舒念控制不住地失笑,眼里却含着像是流不尽的泪一般:“莫说笑了,周先生,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吧,我说过的话绝不作废,请你日后休要纠缠于我!不过,我也知道,周先生向来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也罢,日后若你再纠缠,想送什么也尽管送,我会悉数送到汪小姐那里去,若是因此破坏了你们夫妻二人的信任和感情,也在此提前道声抱歉了!”
话一说完,舒念就将电话重重砸下,喘息浓重地盯着电话机,生怕它再响起仿佛满腔的恨意都凝固在上面。
直到周身不停颤抖,她才奔至壁炉旁,缩在小沙发上,用毯子将自己围了个密不透风。
江潮生抬手将电话砸了出去,黑色的话机撞在墙上,摔得粉碎,袁少文闻声进来,只见他在撕扯着什么,走上前去,发现是那件精心包装在盒子里原本想要送给舒念的鹅黄色礼服。
“督军……”袁少文开口想劝,江潮生喝了一句:“滚!”
袁少文并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临走不忘将门关好。
礼服原本就不厚实,哪里经得住江潮生的力道,很快,便成了一堆碎片,散落一地,江潮生犹自觉得不解气,上前狠狠地跺了十几脚,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这件礼服,是他在上海时同新野丽莎周旋,陪她逛街时看到的,当时这条礼服还只在杂志上登着,他在等新野丽莎试衣服无聊时翻看到,一眼便相中,怕被新野丽莎发现,隔了一天才过来,从店员这里定下,后来带回,想着哪一天送给舒念,只是放着放着,竟然再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那日他陪着汪小婉挑选新年晚宴礼服,正在不耐烦,却忽地看到另外一条明黄色的长裙,一下子就想起了这条被他珍藏起来的礼品,回到家里翻出来,看了足足两天,终于下定决心,还是要送给舒念,因为,她原本就是这件礼服的主人。
舒念那些决绝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江潮生也曾经告诫自己,不必再为她费心,自己不是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可转过念来,又难以自控地替她找借口,因为是自己负了她,虽然,他从未想过要娶汪小婉,可汪家的红利他却不能放手,所以,戏,也要一直做着,而这些,她对舒念张不开口,他怕她更看不起自己。
可是,舒念今天这通电话,已经封住了他所有出路,他了解舒念,知道她的倔强和顽固,如果他再加以纠缠,恐怕舒念会真的闹到汪小婉那里去。
江潮生自是不怕汪小婉的,就算她不肯将就,想要解除婚约,她的父亲也不会任由她胡闹,毕竟想要在军方势力中插一手是汪洋海多年的心愿,如今眼看夙愿实现在即,怎么可能让女儿逞一时之气坏了这份盟约。
而他也从未在汪小婉面前扮演过洁身自好的戏码,同旁的女子,新野丽莎也好,胡梦蝶也罢,他从不藏着掖着,而汪小婉的一惯作风,就是认为她们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过眼云烟而已,不必当真。
那些无名无分的,她都悄悄处理掉了,对于新野丽莎这种惹不起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梦蝶和他的两个丫鬟,因他护着,吃了亏,却也不至于太严重。
可他赌不起,汪小婉已经派人查过,只是因他谨慎,没能摸到舒念这里来,若有一天真的被她知晓了他们之间的过往,以汪小婉的心胸和行事作风,江潮生不敢想。
当初汪小婉对胡梦蝶收手,就是因为瞧出他并不甚在意,也便认为胡梦蝶算不得敌手,可是若他日沦落汪小婉之手的人是舒念,他还能做到不闻不问,时隔几天才敲打一番吗?
江潮生自问做不到。
他不想去拿舒念的安危去赌,也赌不起。
一着不慎,悔不当初。
他不允许有这个可能。
思来想去,江潮生竟觉得可笑,他背负了所有心债,却还是走不出来,他咎由自取,画地为牢,却也甘之如饴,从未想过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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