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月迅速起身,督了眼笑得前仰后翻的涂诗,倒也没恼,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缓缓走向涂诗,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笑够了吗?”
涂诗看着表情乃至眼里都淡漠肃然的云辞月,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背靠着门槛环手而立,轻勾嘴角,缓缓道:“怎么……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
云家大公子云辞月出身极好,熟读万卷书,为人磊落光明,一身清辉,在京城贵公子中,名声是数一数二的好。
不过云辞月有个人尽皆知的缺点,他不会武功,且一心只读圣贤书,没什么上进心,因此一些看不惯云辞月的人都暗道他不过是个病弱鸡。
涂诗却撞破云辞月在半夜偷学轻功,可见云辞月并非如外人所言那般身无大志。
“装如何?不装又如何?”云辞月目光淡淡地看着涂诗,语气微凉,“花想容,我是你夫君,在云府,只有我会护你;而你的所作所为,也会与我荣辱与共。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懂这个道理吗?”
涂诗啧叹两声,笑的娇娇的,“云大少爷,您老人家可想多了。虽然我现在是你的妻子,然而……云府对我可不好,万一哪天又来诬陷我,你猜……我会不会受不了这个委屈,同你合离?”
云辞月无波无澜的眼底终于有了丝丝笑意,“嗯,你可以试试,如若我没有负你,大将军可会同意你合离?若是离不了,你可斗得过云府众人?当然……我知道花二小姐不喜我,若你执意要与别人同流合污,站在我的对立面,也大可一试。”
涂诗不悦地皱眉,这丫的竟敢威胁她!
不过他所说之话也有几分道理,花则天对这个女婿也算满意,况且和离后,对女人的影响极大。花则天为了将军府与她的名誉考虑,断不会轻易同意涂诗和离,就如同云辞月所说,除非他犯了原则性的错,不然花则天是不可能同意自己与他和离的。
而且……涂诗思及花则天那日语重心长的同云辞月所说的那番话,当初花则天会应允云辞月,把花想容嫁给他,抵上一身功绩让皇上给他两赐婚,背后的原因,恐怕不单单是云辞月几句好话这么简单。
若她与云辞月和离不了,云府众人可都不是善茬,这么庞大的一个世家,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哪是她可以看透的,一不小心牵扯入局……啧,确实够令人头疼的。
云辞月虽然是朵黑心莲,但是自己与他并无利益关系,就算他是假装对自己好,也确实装的不错,待她舒驰有度,和他相处时,自己也乐得轻松自在,她暂时并没有换老公的想法。
“行。”涂诗颔首,邪邪一笑,“以后,就多多关照喽。”
云辞月也笑了,“不敢当,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醉卧美人膝。”
涂诗耸耸肩,“这你就不要想了。”瞅一眼他,涂诗玩味地笑着说:“不过……若你另从换个妻子,倒可以想一想。”
云辞月摇摇头,“吾此人一妻足已。”
涂诗只是笑笑,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南启国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如花则天这般洁身自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话都是假的,听了也就过了。
哪怕云辞月以后纳妾,只要那些个妾安分守己点,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都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夜渐深,呼呼寒风吹过,云辞月看着只身着单薄中衣的涂诗,淡淡地说:“夜深了,风大,早些歇息吧。”
涂诗打了个哈欠,“正好,我也困了。”
涂诗自顾自地去了卧室,甩掉脚上的鞋子便上床睡觉,云辞月则唤了下人叫水沐浴。
“今日你与云开聊的还挺开心。”伴随着水流的声音,云辞月温润的声从屏风后传出。
白日里,院子里人来人往,涂诗与云开就那般正大光明的在院子里聊天,而浅云居的下人,要说是云府的人,倒不如说是云辞月的人,云辞月会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
“是啊!”涂诗略带调侃地说:“怎么,莫非夫君吃醋了?”
“并没有。”云辞月回答的斩钉截铁,“好心提醒你,若没有必须见面的理由,为了你的小命,你还是尽量避开云开比较好。”
“为什么啊?”黑暗中,涂诗乌溜溜的双眸满是狡黠,语气却如同初生孩童一般天真烂漫。
“不为什么。”随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云辞月的声逐渐冷了下来,“如果你不信我,大可继续与云开如以前那样,三天两头见一次。可若再出什么意外,我可以救你一两次,但是不可能次次救你。”
“啊…”涂诗有些低落,哀怨,“你方才还跟我说能护住我呢,不过短短几瞬间就变脸了。哼,男人的话果真不可信。”
云辞月用帕子擦拭着湿濡的发,缓缓走出屏风,“我可以护你,但那是在确保你威胁不到我的利益的前提下。”
涂诗冷哼,“商人就是商人,重利轻媳妇的男人,我看不起你!”
云辞月冷冷地督了眼涂诗,“你一个被家中宠大的娇娇女,能懂什么呢?”
涂诗不再接话,只是眼中多了些冷意与嘲讽。
是啊,她本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娇娇女,天真任性,漂亮阳光。却入了那阴暗肮脏的娱乐圈,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十数年,早被打磨成一个外热内冷,一人千面的女人。
云辞月吹熄烛火,屋内立即黑了下来,他掀开被子躺下,冰冷僵硬的地铺对他而言正合适不过,却委屈了以前的云辞月。
云辞月自小不说娇生惯养,也是个被长辈疼爱的贵公子,而且身体虚弱,常年多病,却为了顾虑花想容的感受,硬生生睡了地铺,并且对此没有丝毫怨言。
哪怕云辞月做的再多,却始终顶替不了苏御在花想容心中的地位,她眼中只有清冷如竹的公子御,哪能容得下温文尔雅的公子玥呢?
真是一段孽缘啊。
胡思乱想间,云辞月渐渐入睡。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寂静的屋内突然响起阵阵让人心里发麻的异响。
长年累月的警惕性让云辞月立即苏醒,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清醒明亮,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糊。
“咔嚓……咔嚓。”
云辞月细细地分辨着声音的源头,片刻后,深感无语。
花想容这厮……竟然会磨牙!
这让拥有十多年当兵的经历,时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云辞月没了半点困意。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又过了半个时辰,云辞月突然睁开眼眸,掀开被褥走到床侧,垂眸看着睡颜恬静的可人,眼中沉沉浮浮,似在透过涂诗看其他东西。
半响,云辞月俯身轻手轻脚地为涂诗拉了拉下滑的被子,把她的双手拿回被褥里才转身离开。
云辞月离开后,在床榻熟睡的涂诗,竟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是还未褪去的警惕与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