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冬窍,你找到幽梦草了吗?”知夏一手拿着宣纸,一手拿着刚找到的几株药草,扬声问。
冬窍摇摇头,“我也没找到。”
知夏无奈叹息,直起身,反手捶了捶因长时间弯腰寻找药草而酸痛不堪的背脊,嘟嚷,“真不明白二小姐要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带我们爬山找草药,明明都是些去药铺就可以买到的药草,却偏偏要费心劳神。”
冬窍也猜不透花想容想干什么。
心思敏感如冬窍,她察觉到二小姐回府后变了不少,平日嬉戏爱动的人,回府后就像没了身子骨头,不论坐哪都是软塌塌的,没个样子;往日听见诗书便烦躁不已的人,如今竟整日抱着本药书细细研读。
冬窍想了想,觉得花想容是在云府受了太多委屈,脾性的转变才会如此之大。
毕竟出嫁前,二小姐是被将军府众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出嫁不过月余,就被诬赖与小厮通奸,甚至差点命丧湖里,这些还是闹得大,人尽皆知的,其他不为人知的委屈,不知道还有多少。
所处的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二小姐从人人捧在手心的将军府去到人心冷漠,各种诡计层出不穷的云府,会发生改变也理所应当。
冬窍看了眼虽在抱怨,却无任何责怪之意的知夏,选择把这些想法深埋于心。
虽然知夏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但对二小姐却比谁都上心,要是告诉她二小姐因为在云府受了委屈,而性情大变,知夏不知该有多心疼。
知夏抱怨了两句,稍作歇息,又认命地找起草药。
而让两人为找草药而劳死累活的罪魁祸首,正悠闲地站在山顶,手捏一朵小黄花,眺望着远处的山峦。崇山峻岭,连绵不断,山峦被植被覆盖着,青浆嫩绿,郁郁苍苍,充满生的希望,美好的似一副油画,只是偶尔飞过的一只翠鸟,让人幡然醒悟,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并非画家手下的泼墨山水。
偶有一阵微风拂过脸颊,轻柔凉爽,涂诗舒服地眯起双眼,悠闲惬意,宁静致远,这般舒适的日子,都动摇了她要回去的决心呢。
把手中的黄花随意别在耳后,涂诗抬步沿着山脊向前走,走了片刻,前方便没了路,只有一条深不见底,一眼往下却只能窥见黑沉的峡谷横在两山之间,像是潜伏的猛兽,一不小心掉下去,等待她的是粉身碎骨,是万劫不复。
这么高的峡谷,掉下去的话,会死人的吧?
涂诗抬了抬眉,缓步走向峡谷,快接近峡谷边时,又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她记得方才路过一个小水池,水还挺清,正好现下有些燥热,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不若去捧把水洗洗脸,清醒清醒。
打定主意,涂诗依靠着优秀的记忆力,循着原路反回,不消多时,就看见弯弯扭扭的山路下有一汪清潭潋滟生辉,清潭连接着一条水流潺潺的小溪,有几片落叶飘零于谭面,涂诗低头去看,潭面立即浮现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眉眼似江南烟雨朦胧妩媚,肤若上好的羊脂玉,白皙温润,眉间残留的些许稚气为妩媚如斯的脸平添纯真,纯欲皆显,天生的尤物。
涂诗从怀中掏出一条嫩黄色秀粉藕花的手帕,往水潭走了两步,右手捏着帕子,左手紧握一颗垂杨柳的树干,弯下腰用手帕去触水。
她所站之处离清潭隔着约莫一米的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距离,难住了涂诗,眼见弄了半天,手帕依旧悬在半空,涂诗有些急了,她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凑近水潭,却没注意脚下湿滑的泥土,一脚踩上去,涂诗立即身形不稳,原地打滑。
亏得涂诗握紧了树干,才免遭摔个狗吃屎,或者掉落水潭的人间惨剧,只是,手中的帕子却飘飘然落入水中。
涂诗在岸上站稳身子,双手搅着衣服皱眉看着随着小溪越发飘远的手帕,似乎是在犯难,自己到底该不该去拾那条手帕。
犹豫了半响,直到手帕飘得远远的,再看不见半分踪影,她才下定决心,扬声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个被黑衣包裹着,身形精瘦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涂诗身旁,抱拳,“二小姐有何吩咐?”
涂诗眯眼瞅着眼前的黑衣男人,冬窍与知夏之所以同意与她分开找药草,是因为花则天派了他精挑细选的精兵,时刻尾随着涂诗,防范她遭遇不测。
而当花想容返回云家后,花则天便会撤走精兵。
云家贵为南启第一世家,对其眼红的势力不胜枚举,云家为以防不测,驯养了大批精兵暗卫,如若将军府的精兵留在花想容身侧,被云府暗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涂诗委屈地撅起小嘴,指了指小溪,“我的帕子掉水里了,那条帕子是娘亲一针一线绣给我的,统共也没几条,很是珍贵。可是水路崎岖,我怕等会儿左绕右绕,在山间迷了路,那就难办了。唤你出来,是想恳请你帮我寻寻帕子,你功夫好,想必不消片刻就能寻回帕子。”
涂诗边说话边观察着男人的表情,见他轻轻皱了下眉梢,眼底浮现几丝犹豫,语气越发委屈,声音暗哑,似乎下一秒便要落泪,“求求你了,那条帕子对我真的很重要……刚飘走,你很快就能追回的。”
涂诗神色着急,眼中溢有热泪欲落不落,担忧之情不似有假。
黑衣人早就听闻花二小姐胡搅蛮缠的功夫,与任性妄为的性格,若是不答应她,自己今天怕有得罪受,也罢,凭借自己的功夫,定当能快去快回。
黑衣人思及此,微微颔首,冷冷应下,“我去去就来,还望二小姐站在原地等我。”
涂诗眨了眨泪眼朦胧的眼,黑衣人认为她此举表示应下自己的话,便放心地转身离去。
涂诗看着黑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瞬间逼退眼中的水雾,眸光幽幽,笑的莫测。
她刚才只是眨眼睛,可不是答应等他。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后,涂诗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峡谷边,呼呼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过,不同于山顶的清爽温和,峡谷边的风如冰锥如细针,刺痛肌肤,寒彻骨髓。
有一女子站在峡谷边,习习凛风把她的衣摆吹的飞扬作响,勾勒出女子玲珑的身形,余晖落在她单薄的背上,渲染出些许弧勇决绝。
涂诗垂眸看着深不见底的峡谷,这么高,一定会摔成肉泥,瞬间死亡吧……
捏了捏裙摆又放开,涂诗感觉心脏都扭曲成一团,也不是很痛,堵的慌,又跳的很快。缓缓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涂诗努力压下对死亡的恐惧,放松身子,面朝峡谷,直直倒向宛若深渊的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