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长久思前想后地盘算数日,除却那天遭遇何琳时怒火中烧而横下决心,就没能再理出任何头绪。天天不是公司就是家里,工作、午休、下班,三点一线的流程式生活让老郝惰性大发,得过且过地周旋在凌云与秀丽之间,也敷衍着冥冥之中和自己唱对台戏的自己。
这天,老郝早早下班回到家,晚餐已摆上了餐桌,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袅袅的馨膳香郁。老郝品尝着可口的饭菜和香甜的粥品,突然瞥见秀丽低眉顺眼、忧愁暗生的清减面庞。那曾经无比青春靓丽、顾盼生辉的容颜,这段日子真是苦了她了。唉!郝长久啊郝长久,看看你王八蛋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想好要离开那儿了,慢慢再找份工作,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老郝终于鼓起勇气,毅然堵死了自己摇摆不定的退路。
秀丽身子微微一震,泪光点点里挤出一丝惨然的笑容:“今晚没什么事儿,咱们喝一杯吧!”未等老郝答复,她已取来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秀丽打开酒倒上,餐厅暖暖的灯光照进酒杯,折射着红酒柔和圆润的色泽,更照见秀丽心事重重的双眼。
“来,干杯!”秀丽深情地凝望着老郝,举杯与他手里的酒杯轻轻一碰,鹅颈微昂,杯中红酒就下去了一多半。
“秀丽,你…你慢点儿。”看着平素滴酒不沾的妻子突然这样大口豪饮,老郝寸心如割,却又无力劝阻更不忍回绝。他为自己带给妻子的伤害、委屈而深深自责。回想着这场雪月风花的荒唐闹剧,牵念着就要决意伸手拉下的重重帷幕,真是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老郝感慨爱恨情愁如此纠缠不休,索性与秀丽纵情对饮起来。
忽觉佳酿醉春花,一颦一笑添红霞。老郝才感觉到酒意,秀丽已醉眼迷离,他想去夺秀丽手中的酒杯,可秀丽死死攥住,任他怎么掰也掰不开。老郝越劝她就喝得越猛烈,直到任性负气地喝完整瓶红酒,秀丽才慢慢消停下来。她颤颤巍巍地离开餐桌,一下歪在了沙发上,脸上的笑容已说不清是称心如意还是辛酸感慨。老郝吓得赶过去将她搂在了怀里。只见秀丽白皙的双颊上满是红晕,两道蛾眉如忍隐痛般微微蹙起,老郝不知已多久未曾这样欣赏自己的娇妻,无论酒醉酒醒,他的秀丽都是一个白璧无瑕的美人。
“你真能舍得下这一单富贵了么……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早就应该成功的……时至今日,我仍然可以放弃一切让你尽情去飞!”秀丽一入老郝的怀抱,就抽抽噎噎地直至泣不成声,“真的,长久!可是我们的天骄怎么办?你真能舍得下儿子,舍得下我们娘俩,舍得下这个家吗?舍下这些以后你就真能收获幸福吗?我一直都在问自己!”
“秀丽,我……对不起。”秀丽痛心疾首的样子令老郝肝肠寸断,从复仇的快意到错爱萌生再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老郝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场荒诞不经的恋情,如何检讨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自己。此刻,他只能紧紧抱住妻子,反复苍白地表达着无尽的歉意。
抱着爱妻直至她不再啜泣,郝长久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进了浴室。放好洗澡水,再褪去她的睡衣,老郝将秀丽抱进浴缸,温柔地为她擦洗着。一口气说了个痛快、哭了个痛快,秀丽已力倦神疲,她既未反抗也不逢迎,任老郝将她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摆弄服侍着,她悲泣自己已淡忘被丈夫如此珍爱恩宠的感觉。秀丽冰肌雪肤的娇躯、精致柔美的曲线一如往昔,他们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如浴缸里不断泛起的泡沫全都涌上老郝的心头。老郝捶胸顿足,明天,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凌云把一切说个清楚、做个了断!
第二天,郝长久早早来到办公室,将份内工作做了个简单总结。这段时间,老郝虽然生活上乱七八糟的,但工作上已是驾轻就熟、渐入佳境。对于最近参与的几个销售案例,老郝凭着自己多年经验和学识,写出了市场分析报告,仔细整理了准备交给凌云,也算是对她的器重赏识有所交代吧!对这一切虽有不舍,为了妻儿也只好如此了。工作上好交代,感情上如何交待呢?老郝稍得空闲就陷入深深的羞愧不安里。
午休时间,老郝迈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步履来到他和凌云酿造了无限春水柔情的那个房间。怎么开口?如何善后?他内心一遍遍诘问自己。老郝开门进去,房间里回绕轻柔低缓的乐曲,只是云儿未似往常,像小鸟一样羞羞答答地扑来他怀里。凌云正懒洋洋地歪在床上,听见老郝进来正欲起身相迎,老郝上来轻轻按住她,她就势拉住老郝的胳膊,躺进了老郝怀里。老郝被她面无血色、双目失神的模样吓了一跳,突然想起这丫头今天一上午都没去他办公室裹乱撒娇,还以为她忙于工作,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你怎么了?云儿。”老郝立时忘却来意,温柔地抚摩着凌云略显憔悴的脸颊。
“没事儿,我累了,快上来哄我睡觉!”凌云娇声娇气地轻摇臻首,如水明眸隐约泛动着波光。
还是等她身体好点儿再说吧。老郝很快就向温柔缴枪,躺下将云儿搂在怀里。凌云病恹恹地气息微弱,老郝满心垂爱怜惜,怎忍嬉闹轻薄。她正乖乖猫在老郝怀里打瞌睡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手机在床头柜上凌云的手袋里,老郝起身拿过手袋,正欲拿出手机递给云儿,里面的一张单据引起老郝思疑。云儿未及阻拦,老郝打开一看,瞬觉眼前天旋地转:天哪!这是一张人工流产的手术记录单。云儿流产了。老郝拿着那张记录单,直愣愣地望着她,一时如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他唯有更加牢牢地将纤细娇柔的美人儿抱回怀里。
“丫头!你好傻,为什么瞒着我!”老郝神情恍惚地冒出这么一句,也搞不清到底是在埋怨凌云还是在责骂自己。
“人家还不是怕你担心,不想让你有思想负担!”凌云气若游丝地娇柔模样人见皆怜,“我说过不奢求天长地久,如果你厌烦我了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说着两行清泪已顺颊而下。
老郝明白,七窍玲珑的凌云早就察觉到自己爱意渐淡、心不在焉。可如今拿着这样一张单据,听了这一席话,他就是没心没肺的禽兽,也不可能将再见说出口了。然而,对于心力交瘁、殷殷期盼的秀丽,他又当如何面对呢?变数迭生,老郝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深渊。
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郝长久满心凄怆、暮气沉沉,既为崎岖坎坷的世途,又为蹒跚踉跄的情路。凌云最近总是弱不禁风、多愁善感,老郝冷也不是、热也不是,只好保持糊涂的温度,不急不缓、不远不近地给她静养的时间。最苦是相思、最累是朦胧,白秀丽正苦苦煎熬地等待着丈夫兑现承诺。老郝装作视而不见却始终难以释怀,两相为难之下,他除却屡屡反省自己、责骂自己,早已是黔驴技穷。下班了,他收拾一下正准备回家,电话突然响起,董事办通知:晚上有个接待任务安排他出席,地点在振元生态山庄。
振元生态山庄是振元集团的产业,凌云却从未带他去过,今晚她会不会去呢?不管她了,老子最近过得懊糟,痛痛快快喝上一场再说,老郝心里骂骂咧咧的,似乎又已做好举杯畅饮、宣泄情愁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