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罗昌急灼地问。
“我再次去会会安仁雄,看他有什么提议。”罗海成说。
“不行,爹,你人在他府里,如果谈不拢他会把你出卖给公安的。”罗昌说。
“他这次安排的十有八九也是鸿门宴,我答应他,也是缓兵之计,我搭他的船走后,你们立刻离开石坑村,设法返回赤柱礁,召集所有弟兄商量下一步对策,但是有一点要切记,无论我这边发生什么,你们都不用管我,我如果没事自然会回去找你们….”
“爹….”罗昌还想再说,“这事就这样定下来,”罗海成打断儿子的话,“罗昌你要记住,这是我的命令,你若不服从你便不是我儿子,从此不再相见!”
“爹!”罗昌一下跪在地上。
罗海成厉声喝问:“罗昌你服从不服从?”
罗昌眼泪淌下颤声道:“服….服从。”
“好。”罗海成转过脸对林宗平说:“小兄弟,你我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已经看出,你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将来是个能成大器的人,昌儿他在这点上不如你,我希望以后你能像兄弟那样待他关照他,请你答应我。”
“罗大叔我….”林宗平犹豫了,毕竟他没有加入对方的团伙。
“昌儿,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要时时事事征求阿平的意见,以他为老大,让众兄弟都尊重他服从他,听见没有?”罗海成盯着儿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罗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还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莫非要我这老头子给你下跪吗?”罗海成左手紧紧抓住林宗平的肩膀几乎用恳求的口气说。
“好,罗大叔,我答应你!”林宗平一咬牙说道。此刻他内心已经下定决心与罗氏父子同甘苦共患难。
“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罗海成有点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膀。
“来,坐下,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罗海成指指板凳说道。
看着他脸上异常凝重的表情,林宗平和罗昌互相对视一眼,坐到凳子上。罗海成坐到他俩对面。
“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带着你们去做这件事,如果我回不来,这事就由你们带着众兄弟去做。”罗海成摸出烟斗和一个烟丝包,往烟斗里塞满烟丝,罗昌帮他划了根火柴点燃烟丝,罗海成吸了几口,吐出烟雾,烟雾弥漫在屋里,缓缓升腾到屋梁上,罗海成清清嗓子说道,“这是一个几十年前留下来的秘密,在银湾岛上藏着一大笔宝藏。这些金银财宝是当年谭亚七留下来的。抗战后期,一九四四年,那时候我十三四岁,因为生活所迫跟着有名的海盗谭亚七揾食,谭亚七是个心狠手辣仗义多谋的人,就盘踞在银湾岛扁担岛一带海域,以杀人越货为生,抗战期间不断有走私货船来往这一带洋面,谭亚七不管是谁的,只要有把握统统据为己有,他把货物销赃后部分分给手下,绝大部分都收藏起来,到抗战结束,积攒到一笔数量相当可观的财富,他把财富埋在一个秘密地点,当时没几个人晓得此事,当年我曾跟随他七八年,也对这事毫不知情。直到解放后血债累累的谭亚七被镇压多年,此事才慢慢流传开来,从五十年代起听说陆续有人寻找过,都没结果。七八年前,这一带出现一位名叫林青的老大,当时他的势力不小,听说他也费心尽力找过好一阵子,也是无功而返。人们也曾怀疑过这宝藏是不是真的存在,我是谭亚七当年的手下兄弟,我知道那宝藏一定存在,只不过隐藏在十分秘密的地方。为了弟兄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还是应该重新找找。上百兄弟这几年跟着我出生入死,风里雨里吃了无数的苦和罪,我不愿他们总是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勾当,我这条老命可以不要,但我要对得起兄弟们呀。所以,万一我不在,你俩一定要拼着命都要找到这宝藏,记住。”
“爹,那您….”罗昌似乎预感到什么不祥,望着父亲道。
罗海成摆摆手制止他,然后用温存慈祥的眼光望着林宗平和罗昌说:“即使找不到这宝藏,今后还是不要再过这种冒险营生啦,纵然能侥幸一时,却难保平安一生,这是历代前辈身上得来的教训呵,我这辈子已经差不多了,我不想你们重复我的路子….”他说着浑浊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湿雾,林宗平和罗昌都低下头去。
停顿好一阵,罗海成接着道:“要寻找宝藏必须找一个人,这个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他是谭亚七的侄子,名叫谭奀,当年跟在谭亚七身边,他应该知道那些财富的下落。这个人解放后离开了谭亚七,后来我在运输船上干搬运工,又遇见了他,一度成了好友,我那时候问过他有关他叔父留下的财宝一事,他含含糊糊没有说,后来我在六一年饥荒中因为盗窃公粮被判刑,又跟他失去联系。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可能还会住在这一带的海岛上。这人身材瘦小,脑门有点秃顶,眼睛精亮亮的,他为人处事比较低调,没有多少熟人朋友。这些年我也一直没去打探他,因为一旦他现身,当年那些极力寻找宝藏讯息的各方势力也许会闻风而动,那么他马上就将危机重重。唉,为了众多的弟兄们今后的生计,你们要尽量隐蔽地去寻找他,千万别让外人知道。”
林宗平心中存疑,犹豫片刻开口问:“罗大叔,既然您知道有关宝藏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您一直没有去打探这个谭奀的下落吗?”罗海成睨他一眼,叹口气:“没有。”林宗平心中疑惑未消,又不好贸然再问。
罗海成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对罗昌说:“昌儿,离五更天还早,你去歇歇养足精神,我临走前再叫你。”
罗昌犹豫一下还是进了里屋。罗海成拍拍林宗平的肩膀,俩人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坐在石头上。罗海成默默叼着烟斗吸烟,过了一会儿才对林宗平说,“我晓得你心里还有话要问,不错,解放后我重遇谭奀还跟他成了朋友,那时候我的确多次向他打听财富的下落,他却是守口如瓶丝毫没跟我透露半点消息,不但如此他还告发了我,令我断了右臂,那以后我就跟他彻底恩断义绝了。”
林宗平惊诧地瞪着他:“怎么会这样?”
罗海成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际,晃了晃右臂空荡荡的袖子,“原本这是一桩丑事,我不应该再提,可这事在我心底埋藏这么久,憋得我难受,我曾经暗暗发誓,绝不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情,可不曾想遇见了你这位小老弟,你我算得上是忘年交,你还是我的知音哩。我年轻的时候酷爱大戏,也会哼唱几句,我在运输船上当搬运工,也结识了一位知音。他是我的师傅,他叫霍光,过去在剧团练过武功演过武生戏,我拜他为师,跟他习武,偶尔也学唱几句大戏,他比我大十几年,他既是我师傅同时又像父亲一样,我们的关系非常好。后来我知道,在我之前他还收了谭奀当徒弟,于是我和谭奀还成了师兄弟。不过谭奀练武天分有限,我则经过霍光师傅两三年的调教,成了一人能击倒三四个大汉的功夫好手,整个运输船队根本没人是我的对手,包括我师傅在内,霍师傅高兴地夸我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经常出入师傅家,跟他吃饭喝酒饮茶无所不谈毫无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