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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机帆船在距离埠头镇将近百里的一处荒滩野渡附近停泊过夜,众人一直悬在喉头的心才重新归位,伙头军送上热辣辣香喷喷的下午饭,大家捧着碗筷或蹲在船舷或坐到舱内狼吞虎咽起来。一些吃完饭闲来无事的后生放下踏板跑到岸上散步或是在水边清洗汗渍的衣服。

陈风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怀揣一只镀金发钗准备送给陆英。这东西是他在埠头镇店铺里花了五元钱买的。陈风暗恋陆英已有好一阵子,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表白。以前他是戏班内的二帮武生,陆英一年多前就已开始挑大梁唱正印花旦,陈风心中多少有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人靓声甜的妹子,而今陈风也将转成正印,一下子信心大增。虽然他两年前就跟一个寡妇打得火热,他自己明白,那样的女人自己是不能娶的,无非满足一下需要罢了,陆英那样的女仔才跟自己真正般配。可令他嫉恨不已的是那个同门小师弟林宗平,一入戏班就跟花旦英眉来眼去关系暧昧,俩人经常糖黐豆般黏在一块说话,陈风感到一股危机若隐若现:不赶紧下手的话,有朝一日喝喜酒时,坐在新郎位置上的就不是自己。决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刚拜入师门的衰仔横刀夺爱,抢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他凭什么?论相貌不及自己英俊有型,论梨园功夫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这衰仔只配给自己提鞋打扇斟茶递水!

昨晚恩爱时,那寡妇撒娇向陈风讨要一件饰物,陈风敷衍了几句,却将下午在镇上买的一只金发钗藏在衣兜里。此物是赠给陆英姑娘的。

陈风思忖:以我玉树临风的丰姿,赏花弄月的经验以及正印武生的声名,那花旦英不会不春心萌动改弦更张的。

“风哥,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让我跟你到这里来说呢?”陆英跟在陈风身后上了岸,双手交叠立定在一棵凤凰木旁问道。

“阿英,”陈风亮晶晶的眼眸直盯着陆英。美人就是美人,无论她随便摆什么姿势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赏心悦目。“我知道自己平日一心都投入练功演出之上,很少关心照顾你,以至于你被恶人欺凌我亦无法及时出现,为你充当护花使者。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时时不离你身前左右,处处为你牵马坠镫,再不让你受半点气。”

他预先打好腹稿的爱情宣言却惹得陆英扑哧一笑,“风哥看你说的,难道你要一天到晚都跟着我吗?”

“我不骗你,保证做到。”

“哈哈,那我更衣如厕你也跟着呀?”

“这个….现在暂时不行,将来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你我或者就不再见面了呢,我未必一辈子待在这戏班呀。”

“以后你上哪个戏班我就跟着你到哪个戏班。阿英,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说着陈风从怀里掏出一块红绸包裹住物件递给陆英。

“这是什么?”陆英并不接,睁大一双凤目好奇地问道。

陈风展开红绸,露出里面的镀金发钗,“这是我专门到埠头镇的饰物铺给你买的,为了买它,我快要跑断腿,所以那个恶人欺负你我都不知道,否则的话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通。”

陆英凝视着暮色中发出黄澄澄光亮的发钗,问道,“这个饰物很贵吧?”

“不算怎么贵,但也不便宜,二十五元,你喜欢吗?”

“二十五元?够在省城大戏院看好几场大老倌的演出咯,风哥,你辛辛苦苦攒钱也不容易,这东西我不能收。”

“英妹,你不要推辞了,这个发钗就算是我赠给你的信物吧。”

“信物?风哥,此话怎讲?”陆英一愣问道。

陈风鼓足勇气道,“其实我心里喜欢你好久了,不过以前时机不成熟,现在我也捱到正印位置,你和我郎才女貌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呀,英妹,这个你先收下,我在佛山有一个做生意的远房伯父,到时候我和他带齐彩礼跟你爹提亲,将来我们就是梨园里的才子佳人天仙配。婚后如果你不愿意唱戏,我可以养活你,你就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吧。”说着他将发钗塞到陆英手里。

“不,我不能要….”陆英像接一个烫手山芋般迅速将发钗交还陈风。

“英妹,莫非你——嫌弃我?”陈风失望地追问。

陆英扭转身子眼睛望着远方,胸脯微微起伏着,“我不能收你的东西,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人了….”

“英妹,你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陈风颤声问道。

陆英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他是谁吗?”

“你不必知道他是谁,反正我已经立定决心跟他好。”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林宗平那衰仔。”陈风咬着牙说,“他一个刚刚拜入师门的学徒仔,要什么冇什么,哪点比我强?”

“你不用管,反正我有自己的主意。”

说罢陆英扭腰一阵风似的噔噔跑上机帆船。

陈风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遭受了巨大侮辱一般,满面通红眼睛里喷着火,一挥手将那镀金发钗扔入河水里。

“呸,好一对狗男女,一双奸夫**!等着看吧!”他低声骂道。他人生第一次主动向异性表白就遭到如此的拒绝,这是向来自视甚高的他不能接受的。当年在工厂打工,是一个小女工主动向他示好,两年前又是那个寡妇率先向他投怀送抱。这使得陈风感觉自己很有异性缘及优越感。陆英的拒绝瞬间将他多年来建立起的满满自信打入了地狱….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友根找到正在前舱甲板上监察航道水情的陆秉南。

“班主,有件事我昨晚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说。”何友根神情凝重地道。

“哦,”陆秉南瞥一眼对方,“什么事?”

“有人反映在前天晚上,林宗平趁我们正在埠头镇演戏之时意图偷盗戏服衣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呀。”

陆秉南皱起眉头,“哪有这样的事情,林宗平不是跟那恶人发生冲突了吗,他哪有工夫偷衣物?”

何友根冷笑道,“世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就在那衰仔准备溜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那恶人和花旦英,他害怕被人抓赃于是趁势充当了一回护花使者,也就惹下了那场灾祸。”

“有这样的事情?”陆秉南还是不太相信,“大口根,你听谁说的?”

“陈风告诉我的。”

“陈风,他那晚上不是找相好去了,这事他怎么会知道?”

“嘿,陈风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事后听一个师弟讲起过,事发那阵,那后生仔正好从台上下来换戏服,无意间窥见了一切。陈风得知后念及跟他一门师兄弟,原先不想揭发,可昨天傍晚,那衰仔又约了花旦英到河岸上吟风弄月谈情说爱,这还不算,他还动手动脚,这些都被到岸上解手的陈风发现,他这才向我举报了这衰仔的劣行。唉,阿英是个好女仔,这衰仔才来戏班几天就有心勾引意图不轨,恐怕十分不妥当吧,你是阿英的爹,我想此事应该让你知道,他手脚不干净且对阿英存心不良,日后必然会成为戏班一个隐患甚至是祸根呀。”

何友根的一番话着实令陆秉南吃惊不小,他做梦不曾想到林宗平竟勾引自己的宝贝女儿。

陆英是陆秉南的独生女掌上明珠,将来还是他唯一的依靠与希望所在。他之所以让女儿在戏班浸淫,目的并不仅仅在唱戏,他想将女儿培养成为声色艺俱佳小有名气的艺人,然后再让女儿嫁一个富贵人家招一个称心如意的东床快婿,自己就翘起双脚享女儿女婿福、颐养天年。

显然那林宗平绝不是一个东床快婿的人选,这后生虽然有勇有谋,又为女儿出头与恶棍冲突,但他同时也是灾祸的根源,这样的人绝不适合留在戏班,如今他竟打上阿英的主意!这衰仔之所以充当英雄,除了为母报仇外还盯上了自己的女儿,这才与那李德龙发生冲突。这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呀….唉,自己以前真是太小看他啦。

女儿正处在花季年华,涉世不深天真单纯,很有可能会被这衰仔蒙骗诱惑,到那时自己可就人财两空老来徒伤悲咯….

此刻陆秉南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大口根,今天傍晚叫几个长辈叔父一起开会吧。”陆秉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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