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别就是二十年,一错就是一生。
芳嬷嬷扶着她走出天牢。
见着阳光的那一刻,她抬头望天,这天与她的心一样空。
“我原想着,我岁数还不大,等李丞一死我就去找老赵,没准还能给他生个孩子。”
芳嬷嬷哏咽道:“娘娘,人生在世总有些事不如意的。”
世人皆羡皇后命好,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她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岂止一二。
她周身的力气越发虚无,终究一阵眩晕,软在了芳嬷嬷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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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着清醒,芳嬷嬷极快的过来扶起了她,水送到了嘴边。
皇后刚接过瓷碗,一眼撇见了坐在几步之遥圈椅上的扎眼的李丞。
她将瓷碗捧在手中,瞪着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当初的李丞是那样衣冠楚楚,骗得她芳心期许,也骗得楚太师为他披荆斩棘。
如今他囚在这一身天底下至尊的身袍之下,骨子里的坏反而暴露得明朗。
“人即死了,过往朕都不追究了,两消了吧。”
他语重心长的说出口,仿佛她该庆幸他的大度,毕竟这是他二十年来都不曾有的好脸色。
皇后胃中翻腾的厉害,险些将一早喝下的莲子粥都吐出来。
她把瓷碗放在芳嬷嬷手中,嘴边撵着笑,“皇上这是说的什么笑话,如何能两消?”
皇上枯黄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皇后。”
他重重的说出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呼,似乎在提醒她的身份。
然而他的皇后,向来不拘礼法。
“你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庶皇子,你在朝中无一人脉,是我杨氏一族助你滋生羽翼,甚至为你与楚太师牵线搭桥,在先帝崩逝时力排众议,保你登临帝位。”
皇后下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欠我杨氏的,可还清了?”
多少年不曾有人与他这样说话,皇上面色僵硬,缓缓道:“纵使你不守妇道,还给朕下绝子药,朕也未废你后位,便是感念你母族辅佐之恩。”
皇后冷笑,继续说道:“丹书铁券,一条命,赵世焱给了你,以至于他今日命丧天牢。是否未牵连其族,也算你的良心所在?”
皇上眼色冷寂,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朕会授还赵府一份丹书铁券。”
“好。”
她毫不犹豫的应下。
世焱已死,这一道免死金牌倒也能替他护赵府周全,且也是赵府应得的,是李丞和她欠下的。
眼前这个人,她多瞧一眼都嫌脏,“你走吧。”
皇上掩嘴咳嗽了番,雪帕中晕染了点点血迹,他抬头,看到她冷眼无动于衷。
他起身,步至门口时突然停下,杵了一会儿。
“太子之位本该属于嫡皇子,可皇位传承不容有误,必须是朕的血脉。若是朕冤了你,如今朕大限将至,你也别怨了。”
皇后冷哼,“你只管归西,身后事恐怕由不得你做主。”
二十年的委屈,三个无辜的孩子,加之赵世焱的命,如何能不怨了?
烬宵若知道他父皇这样疑心自己,又该有多寒心!
皇上眼底有冷冽的怒色,原想宣泄,又缓缓收敛,不再言语,由太监扶着踏出了寝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