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瑟,带走了中原大地的最后一抹绿意。
天津府的码头上,巡检司的兵船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运河流道上巡检。
兵船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利索地收拾着小船上的事物,嘴里嘟囔着:
“这些黄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再这样连夜折腾我老头子,怕是要熬不住了。”
因起义军多是穿戴黄衣黄巾,所以北直隶百姓多称叛军为黄贼。
兵船乌蓬内一个身着巡检司正式兵丁服饰的瘦汉闻言紧了紧自己的棉被,对老汉笑骂道:
“秦老头,你以为朝廷的饭这么好吃的?多少人想要抢你这个位置都还抢不到哩。”
“每日里只是晚上轮流带着咱们几个值夜的在这河上荡一荡,晚上得的河鲜还都归你自己私家的,就这样每月开你一钱银子的俸钱,还不知足?”
“你去城墙上搬炮弹试试,累断了你这条老腰骨怕是也挣不了一两。”
老汉闻言手中动作毫不受影响,依旧利索地将河中的一笼渔网收上:
“谁说我老汉轻松的,你们这些大爷上了船,被子一盖就呼呼大睡,还不是老汉我整宿替你们看着河面。”
瘦汉闻言当即蹬了蹬腿,惹得船只摇晃了起来,笑骂着:
“您可仔细着点,别让您那鱼笼的水搞到我这栏儿来。”
“让您和我一起来睡一觉您又不听,这天津府河面上几十年没出过水贼了,黄贼又不可能有水军,就算夜里有人泅渡过去,后面还有水门挡着,您怕啥。”
“您是看着我水娃从小长大的,我还会害了您不成。”
见瘦汉这样说,老汉手中却依旧不停顿地收拾着鱼笼,丝毫没有听劝的意思。
瘦汉见此还要再劝时,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明火执仗的大兵船,船上兵丁甲胄齐全,哪怕是深夜里也依旧在船上警惕戒备。
老汉见此情形当即要拿起手边的铜锣示警。
瘦汉见状连忙夺过老汉手中的铜锣道:
“哎哟,老祖宗唉,您可省省心吧,没看到人家兵船灯笼上和旗帜上打着漕运总督的旗帜么。”
“您这一锣下去,惊了贵人不说,巡检司主事大人大半夜地也得被您惊来,这不凭白得罪人么?!”
老汉一听登时不干了,执拗道:
“这朝廷给老汉派饷就是干这活计的,只要是夜里的船只都要登船巡检,这如何能是得罪人!”
瘦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这大半夜的,人家兵爷都急着进城修整不说,你这一锣下去,主事大人按例必须前来,他老人家此时正在温柔乡里,来了这儿吹冷风不说,遇到上官还要赔笑脸,这不是得罪人是啥?”
“小心主事大人记恨你,撤了你的差事,这种肥缺可有大把人等着呢!”
老汉闻言当即有些犹豫了,而就在他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瘦汉却是拿起船上的灯笼在夜空中划了一个圆,示意放行。
老汉见此只能不满地嘀咕了两句,随后继续低头事弄鱼笼。
兵船之上,卢义和燕篱站在船舷边上,看着巡检司放行的信号,示意手下人赶紧操船往水门行去。
今夜率众偷袭的就是卢义所部和叛军中为数不多的会操船的兵士。
又是经过一阵稀松的检查之后,天津府的水门也缓缓地为卢义等人的船只打开,卢义见此情形不由对燕篱感慨道:
“没想到我等大军围攻月余而不下的天津府,在先生手中这么一晚上就给解决了,先生真乃大才。”
燕篱闻言冷笑一声,眸中神色闪动不知在思考什么,和声对卢义道:
“义王一会儿率军破城之后,首当占领武库和常平仓等粮库,这天津府咱们呆不久就要撤!”
卢义闻言一惊,面带不解地问道:
“如今我军刚攻下天津府,不是应当让兄弟们好生修整一番,随后招兵买马,攻略周边县城后,往文安县,河间府转进么?”
卢义还算有点理智,知道自己这伙叛军再怎么招兵买马,暂时也还不是十万山东官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