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贵步临贱地可是有什么吩咐?您让身边的宫女来通传一声就得了,怎的还亲自跑一趟,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可是要说奴才的不是了。”刚走到天牢门口,刑官便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虽是面带尊敬,也不免好奇的问上一句:“您恕奴才多句嘴,是否宫内发生什么大事,要劳烦皇后娘娘亲自来天牢处置,是否是那些宫内刑官无法处理的案子?”
江后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后穿着粗布衣服的戚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掖庭有几个奴才办事不利,罪臣之女分配到六宫嫔妃的内宫中服役,今日递送鸡汤时烫到本宫,好在没出什么大纰漏,孩子毕竟还小,若是长久的留在内宫之中,余党未清,若是被有心之人挑唆几句,岂不是成了惑乱后宫的苗子?索性本宫亲自看着送到天牢中,与她的亲眷一同流放去边境。”
那位天牢刑官有些大惊小怪的夸张道:“哟,这可怎么好,还是娘娘您深谋远虑,这般小祸害是不能留在内宫,怎么说掖庭也是归刑部掌管,可是要和尚书大人好好说说。”
“无妨,娘娘已然告知陛下,相关人等也受了罚俸斥责。”金玉看不惯刑官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忍不住打断道。
“是臣下多虑了。”刑官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有点悻悻的。
“戚家一众女眷可关押在一起?孩子们也一起吗?本宫想亲自送这个孩子进牢房,毕竟亲眼看着才是放心的,大人看看,可否方便?”江后客气道。
“方便方便,哎呀,娘娘心怀天下事,连这小小的一件囚犯之事都要亲自过问,有您这样的国母真是我北周之幸事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位刑官真是深谙此道,每说几句话总能找到机会狠狠的拍一把皇后的马屁,惹得金玉和扮作宫女的江庭阵阵反胃,克制不住的翻白眼。
江后对金玉使了个眼色,金玉从袖中拿出一串金豆子串起来的手串,走到那位刑官处笑盈盈的递上去:“大人值守辛苦,娘娘这点心意,您闲暇时买些酒肉享用,松乏松乏。”
“哎呀,这真是折煞小臣了。”刑官喜笑颜开的接过来揣进怀里,讨好道:“娘娘不辞辛苦特意为了六宫之安宁要亲眼看着女犯进入囚牢才可以,只是这牢内腌臜不已,臣下是怕污了娘娘的钗裙,不如您劳烦一下身边的这位姑姑,代行其事可好?”
江后点点头,“大人言之有理,那,金玉你便带人将这个孩子送进去吧,只是·····这刑狱之中狱卒诸多,恐怕金玉一个姑娘家,又受着宫规森严,若是在一群狱卒间被人品头论足,以后可怎么见人呢。”说完,略略往前迈了一小步,压低声音道:“本宫还有别的差事请大人帮忙,麻烦您屏退左右。”
一国之母江后,背靠帝王宠爱,能臣世家,在朝为官,在宫为奴,有哪个不想攀上这多高枝儿,至少能博得一个好印象,能和国母说上话,还愁之后的日子不好过么?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位刑官自然是欣喜若狂,赶紧吩咐身边的一位狱卒,很快里面的大部分狱卒以换班为名,鱼贯而出,四散开来,身边的几位守卫也跟着散了,他面带一点勉强道:“不过娘娘,臣的这些手下至多一盏茶的功夫,便要回来·····您看···”
“放心,本宫断不会让你为难,本宫与你说完话,她们便出来。”江后示意他放心。
听到皇后这么说,刑官更加笃定自己是要走大运,喜不自胜,慌忙示意留守在天牢内的几个要紧的人从里面出来,站在外围把风,趁这个功夫,金玉带着戚虹与江庭快速走进天牢。刚刚走进去,金玉指着右侧的甬道低声道:“沿着这条甬道走到里面倒数第二间便是戚裔的监舍,捡要紧的说,不要拖太久的时间,我送她去女眷那边。”
江庭点点头,迅速往左侧甬道跑去。
快步走到戚裔的监舍面前,她扑到牢门上,抓着牢门还未叫出声,嗓子便哽咽的生疼,使了使劲费劲的挤出一声细小的声音:“戚裔!是我,庭儿。”
戚裔抬起低着的头,无神的眼睛慢慢凝聚看清眼前人是谁后,激动的扑过去,不小心当的一声撞在牢门上,顾不得疼痛,双手抓着江庭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连声问道:“你还好吗?你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吧,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怎么瘦这么多呢?不要为我的事见罪与陛下知道吗?我是毫无生机了,你更是要好好的。”
江庭借着牢房里昏暗的烛火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戚裔,每个进入天牢的人,一顿杀威棒和折辱自然是少不了的,既然有人恶意陷害,除了进入牢房时要遭受的刑罚,使些别的手段是一定的,戚裔是练武的底子,依旧能在其身上看到受到非人的折磨,裸露的皮肤,脸上布满了深深的鞭痕,每一道鞭痕都是一道深深的口子,牢房阴暗潮湿,许多处伤口已然开始发炎流出脓水,戚裔因为有些功夫在身上,被重点关照,膝盖骨肿胀,小腿流着血染红了囚衣,明显是受过棍刑,小腿十有**是被打断了,江庭心疼的直掉眼泪,“他们怎的这般残忍。”
“一朝堕落,都是如此,不必放在心上,我身体底子好,没多久便好了。”戚裔伸出手轻轻擦擦她脸颊上的泪水,柔声安慰道。
江庭忍着胸腔里汹涌的心疼和委屈担心,抓紧时间告诉他:“陛下有意判你们流放,戚骁大人生死难料,你是可以存活的,姑母让我告诉你,在流放途中不要和任何人发生龃龉,哪怕对方百般挑衅,同时也要小心暗算,只要安安全全的到达边境,便能留着一条命。”
戚裔一改往日的少年心性,眼中的光芒忽亮忽暗,他失落颓然的坐到地上,喃喃道:“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知道三弟死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他那时,被箭射穿胸口,气息微弱,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问,戚家三代为国尽忠,却落得如此想下场,几代人的流血牺牲,殚精竭虑真的值得吗?我没法回答他,我现在也不知道值不值得。”戚裔失望的低着头,往日的锐气不复存在。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颓唐,戚家是为国尽忠,不是为了哪一朝的君主,一时被奸佞陷害便一蹶不振,哪里还有来日?戚馼伯伯,乃至戚骁叔叔,戚骥叔叔,他们用自己的命换的自己家眷的存活不是让你们这般放弃自身的,若是你们也倒下了,怕了,那么三位长辈,还有才十五岁的弟弟就白死了,懂吗?”江庭有些激动,连声劝道:“我不能待太久,这就要走了,你要好好的,无论在哪,庭儿都想着你,为了我,好好地,好吗?”说着,动情的与他隔着牢门抱在一起。
“好,庭儿放心,我会寻得机会,也会好好保重自己。”戚裔最后用力的抱她一下,松开她一字一句道:“我保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戚裔,等我。”
“好。”
江庭远远的看见依然站在甬道口等着自己的金玉,最后握了一下他的手,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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