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荒沿着官员出宫的道路走到太平门前,棠梨宫的掌事宫女推开宫门,借着昏黄的灯对他略微的使了个眼色,楚荒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去回禀你们娘娘,外臣表其功,上大怒,逐出大殿。”
“奴婢明白,舅爷好走。”掌事宫女及其机灵,明白其中含义,迅速关上宫门,一溜小跑钻进贵妃的寝殿,笑言道:“娘娘,国舅爷递信儿,外臣表其功,上大怒,逐出大殿。事儿成了。”
贵妃对着梳妆台得意一笑,吩咐道:“去为陛下做一碗莲子百合粥来,放砂锅里温着,等陛下来了端上来,去去火气。”
“是。”
果不其然,虽已至深夜,晟云帝的銮驾驾临棠梨宫,贵妃散着头发,随意披一件素色纱衣,若隐若现的遮蔽着白嫩细致年轻的肉体,她温和的笑着,伸手亲亲热热的掺在晟云帝腋窝下,娇嗔道:“陛下深夜到访,倒叫臣妾手忙脚乱了,这深更半夜的,怎的还不休息,这几日忙着召见各国使臣,忙着皇儿的生日,定是累坏了,早些休息吧。”
晟云帝靠在榻上,闭着眼睛,许久才缓缓道:“朕···的确是乏得很。”
贵妃靠在他身侧,伸手一下一下的捏他的双肩,自双肩往上缓慢的按压,一直蔓延到太阳穴,晟云帝闭着眼睛享受的样子,贵妃低眸悄悄看了他一眼,试探道:“听说,今日陛下动气了。”
“哦?你消息还挺灵通。”晟云帝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
“后妃严禁干政,违者立斩,妾身自是懂得,哪里敢四处打探消息,青玉傍晚拿点心回来,太平门边儿碰见楚大人,见他面如土色,关切几句,说是得了陛下的训斥,心里惶恐,因而没什么精神。”贵妃楚楚动人的扮可怜,撇的一干二净。
晟云帝摩挲着她放在肩上的手,喃喃道:“楚荒知分寸,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罢了,朕也没有真的迁怒与他,让朕不痛快的,自是别人。
贵妃不吭声,转身招手唤道:“青玉,小厨房热着的莲子百合粥端来。”
“你为何不问是谁让朕不痛快。”
“陛下不说的,臣妾自然不问,陛下若是想说,臣妾不问,您也是愿意说的。”
晟云帝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鼻子“日子是让你越过越精了,这一套说辞,说的朕头晕。”
“陛下。”贵妃嬉笑着钻进他怀里。
“说起来,朕倒是真的有事问你。”
“陛下请讲。”
“楚荒若是去凤阁做个言官,你怎么看?”晟云帝看似心情好了许多,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只手玩弄着贵妃腰间的玉带。
“朝政之事,臣妾不便多言,虽是臣妾内弟,也不能坏了规矩。”
“楚荒这点随了你,谨慎也知道分寸,不会轻易惹得朕不痛快。”晟云帝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朝中有些人,有些过于张扬,朕安排楚荒出任凤阁言官,是要他机灵些,有些该告诉朕的事,要告诉朕,能和他一样说话的人,给朕找出来,这其中含义,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好,早些安置吧。”晟云帝起身,由贵妃搀扶着,向寝殿内走去。
清晨,刚到传膳的时间点,江后由身边侍女侍奉穿好礼服,安安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用膳,头不抬的问:“昨夜陛下歇在哪里了?”
金玉回禀道:“昨日陛下歇在贵妃的棠梨宫了。”
“嗯。”江后点点头,示意金玉为自己盛粥。
“听伶奴说,昨日陛下在议政殿生了大气,狠狠的斥责了楚大人。”金玉把精致的玉碗递过去,随口说自己听来的消息,江后在后宫的地位非同一般,宠冠六宫的贵妃是江后的亲侄女,背靠江家几代为官的背景,虽然比晟云帝要小许多,近些年也逐见老态,专注于打理后宫,平衡各方后妃,依然深得皇帝倚重,每日用早膳时闲聊般的通过掌事宫女金玉闻听近期后宫前朝的动态。
“陛下今日因着熠儿的生辰高兴的紧,无非是召见使臣疲乏了些,怎么也不至于如此稳不住,”江后眉头微蹙,继续问“可探听出什么原因了?”
“听说是楚荒大人说错了话,惹得陛下大怒。”
“说了什么?”
“这便不得而知了,伶奴隔得远,只听得陛下吼了一声这天下是他戚家的还是我的?”
江后握住勺子的手微微一抖,沉吟许久,默默地捡了几样精致小菜吃,斥责了楚家外戚大臣,依然晚上歇在贵妃处,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贵妃,到底是年轻,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
“贵妃年纪尚轻,还需娘娘调教。”金玉垂眸道。
“若是有个急功近利的娘家,如何调教也是无用。”江后摇摇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要太过火就好,毕竟陛下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向来厌恶一家独大,即便楚家没有这个心思,陛下也是迟早要动手的。”
“那···江大人···”金玉略有迟疑,江家乃相族后族,听到相关风声,自然要提前预备,独善其身,避免卷入其中。
“皖弟知进退,懂分寸,官场浸润多年,怕是消息比我们还要灵通些,这倒不必担心。”
“可这后宫前朝多少都知道,江庭小姐与戚骁长子戚裔青梅竹马走的很近····”金玉有些担忧。
江后沉默许久,吩咐道:“找个机会递个信儿出去,让皖弟给庭儿提个醒,陛下忌惮的任何人和事处理起来都是及其无情的,江家三代为相为后,不能因为这样不谨慎的事遭祸,我会在陛下这里打打边鼓。”
“是。”
“等等,罢了罢了,还是不要传话了。”江后突然制止住准备递话出去的金玉。
“您···”金玉不解的看着她。
江后似是不忍心,犹豫许久“女儿家动了情,用了心思,岂是递一句话出去,父亲劝导几句就能解决得了的,若是小女儿心思上来一个冲动为戚家报信,这样的罪责查处下来,岂不是害了江家满门,还是得用些别的心思。”她想了片刻,“过几日便是陛下招待皇亲国戚的家宴,借着这个由头,唤江庭入宫,住些日子,到了陛下准我巡视母家济州的日子,本宫将她带上,多少避一避风头,等风头暂时过去,再回来,到时即使再郎情妾意,也翻不什么天来了。
“若是这样,可是苦了大小姐了。”金玉眉宇间露出些许心疼。
“皇家子弟,哪有什么安安稳稳的日子可过,一切皆为忠君罢了。”江后摇摇头表示无奈,看着窗外“这宫里的漩涡,何时停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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