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齐心合力把张川送上铺满稻草的牛车。
安国邦亲自赶牛车送张川去镇上卫生院,破庙的人在后面跟着,满满的担忧,都希望张川能挺过去。
他们这些人好不容易走了九十九步,怎么能在临门一脚前倒下?
当初出事,很多人受不了折辱糟践选择了自杀,一了百了,干干净净的离开世界。但他们既然选择坚持下来,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到光明的那一天。
带着满身污垢的死,他们不愿意。
安荔浓看着滴答滴答冒着冷汗的张川,“张爷爷,对不起。”她真的没想想到,一句话,几个字就让张川崩溃,失去活的力气。
“小荔枝,和你没有关系。安呈......可惜了。”
破庙的人即使不认识也知道安呈。50到60的这十年,安呈的名字在很多科学家技术员心里就如天上的太阳一样重要,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指导人走最正确的路。
他们都不敢想象,那个喜欢读英文诗的生活精致的男人是如何屈辱的活过这十年,那个曾经为科技事业带来硕果累累的开朗男人又是如何绝望的死在无尽的黑暗里。
破庙的人在说起安呈的时候,一个个都声音哽咽。
无奈中带着不甘。
痛苦中带着绝望。
他们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咬牙活着就为了等待光明到来的那一刻。
气氛沉重,既为安呈难过,也为自己悲哀。
安荔浓扶着张川,想要告诉大家坚持是有意义的,希望就在前方。现在已经70年了,再坚持六七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有些话不能说。
即使她说了,别人也不会当回事,更不会相信。
安荔浓扶着呆愣呆愣像木头人一样的张川,叹口气,劝人坚强和劝人大度一样无奈又没用。刀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要谈什么感同身受。
没有亲身经历过哪些黑暗和折辱,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坚持和绝望的。
从天堂跌落地狱,还要被人压在地板上各种摩擦。
不锈钢一样的心肝也被折辱成渣。
牛车在颠簸中前行。
安荔浓拿着手帕一遍遍的擦着张川额头上的冷汗,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白,手指越来越僵硬,心口一阵阵焦灼。
“爸,再快点。”
安国邦已经尽力了,牛老车旧路颠簸,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但安国邦依然一鞭一鞭的抽在牛背上,希望老牛能走得更快。
安荔浓的心随着牛车一颠一颠一上一下。如果张川真出什么事......安荔浓不敢去想像......
“啪。”
“咔嚓。”
突然,牛车上的木板断裂开。
牛车上的几个人同时摔落,张川还以奇怪的姿势滚落小山坡,很凑巧的滚落到一个新的土坟堆旁边。
小小的土坟上插着几根木枝,枝头上的叶子已经枯黄,轻轻一碰就落下。
“张川。”
“张爷爷。”
“哇哇。”张川趴着土坟,哇哇大声嚎叫,像个哭闹着要糖果的小孩。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会哭就好。”
“没事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
张川哭过后,精神回来了,也不冒冷汗了。
“吓着小荔枝了吧?”
安荔浓摇摇头,“张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了。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一口心气没上来。”张川笑了笑,语气惆怅复杂,“我会好好活着的。”
替一些人坚持,也要替一些人要公道。
有些人不应该这样糊里糊涂的屈辱而死?
不应该的。
张川红了眼,为安呈,为自己,也为那些在侮辱里死去的许许多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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