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从裁缝铺出来,就径直去了隔壁府衙。
门口薅了个下人一问,郡守大人去了大牢。
他一边往大牢走,一边缕清自己的思路:死去的任朗有两件绣品,一件是满姑娘绣的鸳鸯鞋垫,一件是书院里先生家的独女绣的织锦缎钱袋。如今两样东西都找到了来处,满姑娘死了,剩下这杨朝林先生的独女就成为破案的关键了。
大牢里灯光昏暗,郑安就任郡守后这里的牢犯并不多,青壮的多半在西山营,张掖地处偏远,西山营多半是各地来的流放军户。
最里面一间狭小的牢房里,行商李福生瑟瑟缩在墙角。
他昨夜去满姑娘院子里耍,没想到摸上炕一手冰凉,抹了一身血战战兢兢往外跑,跑到门口遇到了来查访的赵捕头,见着官差,终于绷不住晕过去了。
郑安和王峥站在这里,就能闻见这间牢房里的腥骚味。也不知这一夜是如何过的,袍子上鞋面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头发也披散着。
郑安放开捂着口鼻的衣袖,蹲下来哄墙角的人:“你且不要怕,将昨夜的事细细讲来,签字画押,就可以走了。只是结案前不得出城。”
李福生抖了一宿,见眼前这位官人语气和善,胆子稍稍大了些,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大人明察,小人,小人是个行脚商人,家在苏州余杭下属的李家村。小的听说张掖要开互市,攒了家底贩了些丝绸彩缎,前来售卖。”
郑安问:“那你为何夜里出现在绣球胡同?还沾了一身血污?”
李福生跪在那里又羞又悔,流下泪来:“小人数年前来张掖贩卖过茶叶,见过绣球胡同的满娘子,做过露水夫妻,如今来张掖做生意,就想梳拢她做个两头大,没想到,前天白日里人还好的......”
说着,他又怕又慌,连连叩头:“大人明察,小的没有杀人,小的冤枉啊......”。
王峥在一旁看他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只会喊冤,便问:“你可能证明自己昨夜未曾杀人?昨夜被抓之前,你在哪里?你是何日进城?进城后都是住在绣球胡同吗?可有人为你作证啊?”
他的语气不重,却都问到了点子上。
趴在地上的李福生渐渐有了底气,他挪了挪肥胖的身躯,换了个姿势:“小人进张掖城才两日,前天白日里在常胜街看丝绸店铺,遇到了满娘子,就,就商定了昨夜,昨夜......”,后面的话太过羞于启齿,他便改口道:“这几日小人住在安宁客栈,货物也寄存在那里,小人行商,舍不得银钱,与一个姓王的茶商同住一间房。”,又生怕二人不信,急急补充:“大人若是不信,到安宁客栈一问便知,那茶商长着一撇小胡子,极好认得的。”
郑安和王峥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都知道这商人说的必是真话了。
郑安站起身,同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胖商人道:“你不要心慌,一会儿将笔墨与你,你将进城之后的事,见过的人,说过的话,细细写来,画押,待本官查实,你就可以回客栈了。”
二人转身向外走去,留下身后的李福生叩头称谢。
刚出了府衙,迎面遇上匆匆而来的赵成。
王峥看他面色,就知道事情有所进展了。
三人聚到一起,赵成先与二人见了礼,才道:“在下查到那个织锦缎的钱袋,应该是书院里杨朝林先生的家眷绣的”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的女儿,曾与任朗定了亲,后来任朗父亲死了,两家婚事也就罢了,如今与杨夫子的独女订了婚的,却是这医馆中苏先生的长子。”
王峥已经反应过来了:“苏先生的长子,不正是任朗的同窗么?”
王峥说着又沉吟起来:“任朗的尸首,挂在苏家门前......”
郑安兴奋起来吩咐赵成:“那行商已经招供了,你将他供状核实一下,看看他身边有无可疑的人。”,又看向王峥:“我与王兄再去义庄看看仵作验尸的结果,晚上到我书房来”。
赵成领命去了,走了两步又被郑安叫住:“若是与案情不相干的人,录了口供不许出城就是了,不必抓。”
等赵成走远了他才压低了声音向王峥抱怨:“这大牢也该翻修一下,可不只是国库空虚,为兄的府衙也是个空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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