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青青是顾安一手带大，但他向来拿这个幼妹没有丝毫办法。他抬手示意其他诸人先行入府，而后无奈地摸了摸顾青青的脑袋，任由她抱着。

顾青青在长兄的包容下，耍了好久的赖，直到眼中的湿意彻底收回，才扬起笑容抬头。只是仍旧抱着自家长兄的胳膊没松手。

顾安对上她的笑容，心中一软，唇角不自觉微勾，道：“走，回家。”

“嗯，回家。”顾青青抱紧他的手臂，跟着他往回走，轻声应和。

顾安此次回南都，带的人不多，只有两位副将加上二十人的铁卫。故而尽管顾府不算太大，倒也能住得下。

用过午饭，管家海伯张罗着招呼众人去各自房间休息。厅堂之中，只剩下顾安、顾青青兄妹以及从安城族地前来报信的顾禹。

顾安放下手中书信，神色肃然。方才一见到顾禹，他便猜到安城族地定然发生了大事。要知道，顾氏族规，留守族地之人，轻易不出安城。更何况顾禹乃是顾氏族地下一任掌令者。

“凤凰城已经封闭大晋南下通道，族中可令人暗中潜入凤凰城探查？”

“我离开时，长清长老已经安排暗影去了。”顾禹道：“不过，此事涉及两国，家中不便明着插手，由你出面更合适。”

“我明白。”顾安颔首，道：“等这几日我就向陛下请命，亲去探查。”

顾禹任务完成，起身道：“信已经送到，我就不多留了。塔山那边的防守还要抓紧重新布置，我得立马赶回去。”

塔山之下乃是顾氏一族的核心要害，不能有丝毫闪失。顾安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留他，只拱手道：

“三哥，一路小心。”

顾禹拱手转身，快步离去。顾安站在原地遥望他的背影渐渐消失，良久转身。

“青青，你方才说，那蛊师曾经多次出现在浔阳长公主府中？”

“是。”顾青青道：“他应该是与长公主府中的人有联系，只是不确定是谁。”

“我知道了。”顾安看着幼妹通透的双眼，心下有了打算，也没再多说此事，只是转而说起了过几日要办的宫宴。

宫里每到三月十五便要办春宴，一为祀春，二为与众人和乐。届时，南都凡三品以上官员即可携家眷入宫赴宴。故而，春宴也往往成为各家为子女相看夫婿和妻子的好地方。

当然，对于顾青青这种已经有婚约的，到了春宴上，好好吃喝玩乐就是，不用拘束。

不过，自从前一世幽居之后，她便再也不曾参加过这种宴会，以至于都忘记了每年一度的春宴。

顾安自幼在边关长大，更是不知道春宴这回事。还是今日入宫觐见，皇帝提了，他才知道。

顾青青也想到了这一点，仔细算来，这应当算是他第二次参加宫宴。第一次则是三年前，漠北大捷他接受封赏的时候。

兄妹两人又叙了些其他闲话。见兄长似乎有些疲惫，顾青青便先退了出去。

顾青青走后，房内梁上忽然翻出一人。黑衣玉冠，一双狐狸眼弯弯，竟然是余问。

“怎么样，现在总信了吧，顾家小子？”余问落在顾安身后不远处，抬手拍了拍身上沾的灰，笑问道。

顾安依旧看着窗外顾青青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余问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挑了挑眉，道：“既然信了，我说的事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安终于侧首看向他：“仅凭这些，不足以说服我。”

“我已经说过了，石家那老小子最爱护犊子，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出现石家人被人做成傀儡这种事。”余问道：“以石家和南晋之间的关系，石家当家人悄无声息地死了，你南晋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想这一点应该足以引起重视。”

顾安眼波分毫未动。

余问看着这张与顾长垣极其相似的面容，恍然意识到，即使面容相似，却并非一人。顾长垣的儿子比他要老道多了。要放在顾长垣身上，听到边地有异，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去搞个清楚。但顾安不一样，即使余问已经阐明一部分利害，但他仍然不为所动。就好像，他真的不关心石家的变故，对石家变故可能引起的后果也分毫不关心。

不，不是好像。他似乎是真的不关心。他的神情平静到极致，眼神淡然，甚至透着一点漠然。然而，不等他再看清楚，顾安已经转身，朝内间走去。

“我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冷冽的声音在身侧忽然响起。

余问眼神微凝，只听他继续说道：“石家没那么重要，石岩更不重要。”

脚步声停下，余问对上他黑沉的眸光，心中一寒。果然，下一刻，就听顾安冷声道：“既然不重要，自然没有救的必要。想要我救人，就要给我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一个与大晋无关，与其他所有人无关，只与顾家有关的理由。”

四目相对，一时沉寂。

话到此处，顾安已经将意思说的明明白白。余问知道，今天不说个清楚找上顾安的理由，顾安是绝不会插手此事的。

也怪他大意，被顾安在外表现的出的模样所迷惑，没有弄清楚就贸然找上门。以至于让顾安抓住了破绽。不过，也实在是时间紧迫。而且，他也想不到顾长垣那种一根筋，生出来的儿子竟然如此精明。

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凤凰城情况不明，闵长缨最后的托付他无论如何也得办成。

他叹息一声，道：“闵长缨的儿子，果然不一般。是我大意了。这托付，我算是给办垮了。”

顾安眸色未变，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有人托付。”余问道。

“谁？”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顾安紧盯住余问的双眼，似乎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欺瞒之意。

余问笑道：“没错，就是你的母亲，闵长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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