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诚将蜡烛立在石壁上一处,踮足轻跃至石台之上。顾青青紧随其后,飞身落入石台中央。
黑色石台上,朱色符文密布,从中央延伸至台下。烛光昏暗,水面之下的景象无法看清。
赵允诚重新燃起火折子,照亮水面。粼粼波光下,似乎有什么在其中飘荡。火光更近,水下的飘荡的物体展露出更为清晰的轮廓。
顾青青瞳孔微缩,那竟然是一具冰棺!冰棺之中,面容清秀的少女双眸紧闭,仿若生前。
“这就是凶手杀人的原因。”赵允诚道。
“他想复活她?”顾青青想到书生卫朔家中失窃的那本《太虚神游记》,瞬间明晰。
“是。烛阴说,凶手一直在尝试复活她,但始终没有成功。而且,就在前几日,这具尸身开始出现腐败迹象。”赵允诚抬手指向冰棺一处。
顾青青顺着赵允诚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少女额角似乎有些许血色暗影。如果尸身腐败,那么也就意味着凶手的妄念彻底断掉。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找到复活尸身的办法。”赵允诚道:“连环案中死者身上养出的蛊虫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他需要更多的蛊虫来进行实验。”
“所以,他将十三巷中的人全数屠戮?”连环案中的受害者,还有十三巷中几乎近万人的死亡,居然只是为了这样一个虚妄?
赵允诚微微颔首,接着道:“即使杀了那么多人,他还是没有找到复活尸身的办法。不,也不能说没有找到办法。他找到了办法,只是依旧无法炼成那种蛊。”
“仙蛊……”
赵允诚眸色微动:“青青,你听过仙蛊?”
顾青青道:“凶手从书生卫朔家取走的《太虚神游记》上记载了一种能使死者复活,生者长生的仙药。云叔推测,这种仙药应该就是南疆神月教的起源传说中的仙蛊。”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到,凶手之所以寻找篍景,恐怕也是为了所谓的仙蛊。
“凶手想要炼制的正是仙蛊。”赵允诚道:“在尸体开始腐败之前,他还有时间继续从其他途径寻找方法。但尸身即将腐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能去找最有可能知道办法的神月教教主,也就是篍景。”
“篍景不会告诉他方法。”顾青青肯定道。如果他能够从篍景那里得到炼制仙蛊的方法,就不必从南疆来到南都。
“没错,篍景不可能告诉他方法。但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他只能放手一搏。”
“他失败了,篍景杀了他。”顾青青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是什么促使篍景下定决心杀了凶手?”
赵允诚轻笑一声:“看来,青青你也看出来了。的确,篍景并不想杀他。”
“但他还是杀了他。”一个人杀了并不想杀的人,除非万不得已。
“因为他只能杀了他。”赵允诚道:“他已经彻底疯了,就连篍景都救不了他。所以,我才说,他不可能说出任何消息。”
顾青青明白他的意思,一个已经疯狂到无可救药的人,即使抓住了,又能够获得什么消息?
但赵允诚会这么相信篍景?未必。
“青青,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目前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赵允诚看出了她的怀疑,无奈道。
顾青青不置可否。赵允诚轻声叹息,离开石台。他端起留在石壁上的蜡烛,看向身后的顾青青:“走,再去见个人,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答案。”
月已高悬,秦河岸边,水声轻漾。
夜风顺着半掩的花窗潜入房中,灯火摇曳几许,映亮房中。
无声倚坐榻前之人静静凝望榻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阖的男子,指尖颤动,久久之后落于对方额角,轻轻抚顺他额角上的一缕乱发。
忽而门扉轻响,灯影微乱。倚坐之人指尖微顿,只听门外丽声缓缓:
“篍先生,贸然叨扰,失礼了。”
“王爷,闵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篍景起身回首,抬手长揖:“要说失礼,也该当是篍某人失礼。姑娘救在下于危难之中,在下却不告而别,实在失礼。”
“先生客气。”顾青青拱手还礼,随后直入正题:“今日来,是因为有些事相询,但不知先生是否方便告知一二?”
篍景微微叹息:“我知二位想问什么。但此事错综复杂,其中有许多我也不太了解。不如这样,姑娘也不必问,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全部讲给二位听。”
“那就劳烦先生了。”
“二位请坐,这应该会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篍景抬手微微示意,似回忆般缓缓开口:“一切,要从二十五年前,伊川大水开始。”
“天安十八年秋,伊川大水,所经州道,浮尸遍野。数万民众无家可归,四处流离。南都得知灾情后,立即调集物资赈灾。未料,一月后,伊川流民流离到南都,太祖闻听,大怒,下令严查。钦差下至丰州,发现丰州府官竟然私自截取赈灾银。经灾民指认,其中最为贪婪之人乃是丰州粮官夏榕。”篍景讲到此处,看向赵允诚和顾青青:“接下来的,我想两位都知道。夏榕被斩首示众,他的夫人随之殉身,夏家方才八岁的儿子也从此不知所踪。”
赵允诚道:“没错,当时黑衣卫在城中搜索数日,也未曾找到夏榕的儿子,最后定了失踪。”
“自然是找不到。”篍景冷笑一声,道:“因为,那孩子已经被那群指鹿为马的一丘之貉用泥沙埋在了伊川的堤坝中。”
赵允诚和顾青青双双蹙眉,篍景此话分明意有所指。谁是一丘之貉?又将什么指鹿为马?
“此话何意?”赵允诚问。当年督办此案的钦差大臣正是如今位极人臣的文昌阁四位阁老之一的张阁老。他向来公正廉直,有大晋铁面公之称,为大晋鞠躬尽瘁数十载。他不可能和他人勾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篍景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夏榕没有贪墨赈灾银。从头到尾,那就是一起肮脏之人设计的局。而夏榕,不过是他们找来的一个——”
“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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