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从东升转至西沉，西宁坊小院中的光线渐渐暗下复又亮起。

半月高悬，银光洒下。

热腾腾的鱼汤煨在灶膛，飘出缕缕鲜香。少年坐在厨房门前，托腮望着轻掩的门扉。

月影轻移，身后的灯光忽明忽暗，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揉了揉泛出水光的眼睛，又拍了拍咕咕叫的肚子：

“别叫啦，等哥哥回来就能吃饭了。”

玉兰巷，锦园。

刀剑相击，金声嗡鸣。夏年冷哼一声，黑雾腾升，直奔连明。连明翻身后退，及至站定，那亭中已然被翻涌的黑雾团团围住。

隐在暗处的侍卫看向连明，树影中的弓箭已拉至半满，只待一声令下。

连明抬掌，拉动的弓弦停在原处。

黑雾笼罩的亭中，冰冷的刀锋贴上脆弱的脖颈。篍景却仿若无觉，偏头向着夏年的方向看去。刀锋在白皙的颈间划出一丝鲜红，无神的灰眸突然染上一丝笑意。

“师弟，你看，师兄说的，可都是实话。”

夏年冷笑一声，道：“废话少说，交出仙蛊秘法。”

“仙蛊啊……”篍景轻叹一声：“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你以为你毁掉神月教所有关于仙蛊的典籍，就可以隐藏这个秘密？”夏年憎恶地看着他：“痴心妄想。”

压在脖颈上的刀锋又紧了几分，篍景骤然轻笑出声：“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了。可是，师弟，你也应该知道，这世上至今还没有人练成仙蛊。就算你拿到秘法，也未必能够练成仙蛊。”

“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了。”夏年冷声道：“再说一遍，交出秘法。”

“也罢。”篍景轻叹一声：“把手伸出来。”

夏年不动，篍景无奈道：“我这副样子，你还担心什么？我说过，只要你来，就给你秘法。”

“我不信你。”

“不信我，那为什么还要来？阿年？”篍景突然改了口，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因为我快要死了吗？”

颈间的刀锋微微颤抖。

“你知道我从没有骗过你，阿年。是你不愿意信我。”

篍景抬起手触上夏年垂握的那只手。冰凉的腕触上指尖，微弱的脉息孱弱地跳动着，像风中摇曳随时将熄的孤火。

篍景略带着自嘲的声音响起：“我从未真正想要杀你。包括上一次。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死的只会是我。但是你没有。你从来都不愿意相信我。”

刀锋随着篍景的动作压的更深，殷红的血顺着刀锋流下。

“在神月教中也是一样。就连对我下了情蛊，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可是，阿年，你知道吗？”

篍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中过你下的情蛊。”

“我告诉过你，阿年。”篍景听着耳旁急促的呼吸声，继续道：“映月池边，凤凰花架下，清风山上，彩溶洞里……”

“闭嘴！”夏年厉喝一声，猛地捏住他的下巴：“交出秘法。”

篍景却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阿年，你还记得，对吗？”

“交出秘法，听到没有！”夏年声色俱厉，眸中神色变幻，时而疯狂，时而痛苦。“否则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颈间的血迹染透半边灰衫，灰色的眸显出诡异的神采，看进夏年染上疯狂之色的双眼。

“阿年，你真的想要秘法吗？”

“交出秘法……”夏年无觉地喃喃重复着。

“即使要吞噬很多人的命，也要吗？”

“交出秘法……”

“你爱的，爱你的，所有一切与你有关的命，你也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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