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所见月贵妃的场景与上一世太过不同,顾青青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到底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
不过……顾青青忽然想起,她之所以会上千佛寺去求命签,正是因为月贵妃。
当时月贵妃出游回宫后便感染了风寒,但因月贵妃向来体弱,故而一病不起。而皇帝不知听何人所说,千佛寺极为灵验,便令赵允诚去为月贵妃祈福。那时顾青青对赵允诚十分上心,听说之后,便跑到山上去陪他一起祈福。也正是借着那次祈福的机会,她求到了那支签文。
祈福之后没多久,月贵妃身体便好转了不少。到三个月后顾青青与赵允诚大婚那天,月贵妃已经恢复完好。大婚那夜,老皇帝还带着她亲临瑞王府。想到这里,顾青青想,或许今日她的异状只是因为身体虚弱不适?
想想月贵妃身边环绕那么多人,从老皇帝到赵允诚,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她这一个外人,只见了月贵妃一面,也没怎么看真切,顾青青又觉得,也许真的时她多想了。
正思索间,忽然叩门声响起,有人在门外唤道:“青青,你在吗?”
那声音过分温和,以至于一时之间顾青青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赵允诚的声音。
顾青青重新带好幕篱打开门,朝他行了个礼:“王爷。”
赵允诚好像有些不习惯似的,笑道:“青青,今日怎么这么多礼?本王都有些不习惯了。”
顾青青没有接话,赵允诚原本也只是随口闲说一句,接着道:“外头春日正好,青青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看一看?”
顾青青微微有些惊讶,随后想想此时两人关系尚可,也不觉得奇怪了,只回他:“王爷恕罪,臣女今日有些不适,想要休息片刻。”
赵允诚这会儿总算觉出来有些不对了:“青青,你……”他似乎没想好怎么措辞,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就像平日里一样就好了。”
一时着急,他连“本王”的称呼都忘了,听得顾青青万分感慨。只感觉是犹如隔世,不,的确是已经隔世。
实在是这样的赵允诚太过遥远,遥远到,即使用力想,也想不出来清晰的模样。对于死过一次的顾青青来说,赵允诚三个字所代表的,除了那个冷漠的瑞王,就只剩下了那个在王座上狼狈自语的王者。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存在于遥远记忆中的模糊形象,是注定消散的旧日时光。
既然早晚注定消散,那不如让它早些消散。也免得这些过分美好衬得日后的相看相厌更加丑恶。
“礼不可废。”顾青青隔着天青色的幕篱看向赵允诚,看他俊朗面容上的笑意凝滞,继续道:“往日里,是臣女不懂事。往后……不会了。臣女会谨守自己的本分,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青青,你到底在说什么?”赵允诚蹙眉,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你来我往相处融洽的人突然转了性子——
分明前几日分别的时候,还说好一起去骑马看江花。而现在却要隔着重重的幕篱,说一些根本不知所谓的话。他只觉得那幕篱隔开的不单是两个人的视线,而幕篱后的人也不是他的青青。
他抬手就要去碰幕篱,顾青青后退一步避开,屈身行礼:“恭送王爷。”
赵允诚不甘心,还要上前,顾青青再次后退,行礼:“王爷请。”
此时此刻,赵允诚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已经决心与自己保持距离。他不明白为什么,只固执地看着顾青青,顾青青也不退让,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是内侍的焦急呼唤声:
“王爷!不好了!”
内侍的呼喊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赵允诚皱眉看向疾奔过来的内侍,斥道:“何事如此大呼小叫?!不知道母妃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那内侍扑腾一声跪下,慌张回禀道:“贵妃娘娘她,不好了!”
赵允诚闻言,怒从心中起,踢了那内侍一脚,道:“胡嚷嚷什么!”
那内侍早已慌得腿软,此时被赵允诚一踢,登时翻倒在地,嚎哭道:“娘娘她……她呕血昏了过去!”
什么?!
不仅是赵允诚,就连顾青青也惊到了。月贵妃怎会突然呕血昏倒?这在前世可没有发生过!她想起方才觐见月贵妃时,所见异状。那会儿还安慰自己是多想,现在看来果然是有蹊跷。
顾青青走到门外,赵允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处,小内侍呆了一会儿爬起来慌忙跟上。甲板上聚集的几位公子也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到楼上去了。楼船上已经乱了起来,疾走声,告罪声,呼喊声,顾青青走在其中,见人人面色仓惶,仿佛即将生死不保。
月贵妃厢房门口,跪了一地的人,廊桥上,几位与赵允诚交好的公子也面色不佳。厢房内隐隐约约传来赵允诚发怒的声音:
“什么叫没有异样?”
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道:“贵妃娘娘脉象确无异样……只是,只是有些体虚而已……”
赵允诚冷笑道:“只是单单体虚,怎么突然呕血?又突然昏倒?”
“兴许只是一时情绪激荡……”那模糊声音停顿了片刻,道:“方才臣问了娘娘的贴身女官,娘娘此前曾召见了温霖县主,娘娘当时情绪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或许正事与此有关……”
顾青青被那太医的话说的一阵心惊。既震惊于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信口雌黄,且分毫不顾她瑞亲王未婚妻的身份及她身后的顾家,也震惊于那女官居然未曾将月贵妃异象告知太医。
又或者,那女官和太医对月贵妃异状心知肚明,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保持了统一口径?
顾青青望着那重重珠帘,细眉紧蹙。
月贵妃吐血昏迷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病症,还是背后有人图谋?
图谋的又会是什么?
是月贵妃?瑞亲王?抑或是她的身份?还是说是她身后的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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