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暮看着她原本雀跃的脸庞瞬间挂上阴霾,忽然觉得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会带走所有人的笑容,它会带走那些无知愚蠢之人的笑容,也会带走天真善良之人的笑容。
言暮苦涩地对着文汐,点了点头,她不会隐瞒事实,直面事实,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文汐。”她对着还在忧心忡忡的文汐唤道,文汐连忙抬头盯着言暮,以为她还要说些严肃的话,却不料,对方话锋一转:“咱们粮食屯好了吗?”
“什么呀?”文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下一刻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风干牛肉倒还有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不见牛羊,却见一个个冒地而生的营帐,一批批壮实的马匹。侍女们端着烤得油脂飘香的羊排羊腿,美酒酥饼,毕恭毕敬地摆上匈奴单于呼衍通的案上。
一脸横肉的呼衍普提平日还会留心看看哪个侍女的长得美,好收回房中,但如今被那心头的愤恨充斥,食色之性皆无,就一心想杀了漠北军出了这口气。
“大大,这次你一定要帮孩儿!”呼衍普提跪在地上,对着坐在中央,病骨支离神色憔悴的呼衍通通说道。
呼衍通那双垂老的眸子,连睁大些看清自己孩子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真的要打漠北?”
“当然!”呼衍普提见大大有助他的心思,连忙站起来,强壮高大的身躯盖住了日光,延长的 影子遮掩着呼衍通的桌案,只见他雄赳赳地拍着胸膛说道:“那些汉人有什么能耐?咱们大箭射过,大马踏过,一下就杀光了!”…
呼衍通也没力气去想他半年前的那场败仗了,杀汉人,他从来不觉得是难事,灭漠北,也是势在必得,但他愁的是自家孩儿那莽撞冲动的性格,这个样子,他怎能跟呼衍逑斗呢?
眼前的美酒已经没了年轻气盛时的香醇,但这匈奴的每一寸地都是他呼衍通打回来的,就必须给他的儿子:“我再给你十万兵,十万马,加上你现在的,一定比漠北军多。”
“大大,怎么才十万?”
呼衍普提有些不悦,他半年前折了一半的兵,如今就五万,本想接着石灿的绝活来个以小胜大,如今石灿死了,自然是没这希望了,他便只好腆着脸来找大大要,本想要来二十万,这下就必胜无疑,但这才增了十万,自然是不够。
呼衍通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蝇:“这十万是我的精兵,我才敢给你,其余的丘林家的,呼衍逑的,你敢要?”
“又是这个呼衍逑!大大,你为何还让他活着?”呼衍通一听到对方之名,火气便上来。
“小声些!”呼衍通忽然大喝一声,但也触动了他的心肺,不由得连着咳嗽了几声。
帐外的人听到了咳嗽声,连忙跑进来几位侍女,准备上前侍奉单于,却不料,呼衍通对着呼衍普提使了个眼色,进来的人还没走到单于的跟前,便瞥见左贤王已抽出大刀,上一刻的不解,变成下一刻的不必解。
入帐之人皆成死尸。
呼衍通毫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尸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方才他们都能听到我的咳嗽声,难道听不到你的话了?”
呼衍普提神色不悦,但还是低下头说道:“大大教训的是。”
“你下去吧,好好练兵,打个胜仗, 把漠北抢回来,我这位置就是你的!”
呼衍通也没力气说太多,他心知这单于之位对呼衍普提最是诱惑,有目标便有动力,这次,漠北军必定会被他们匈奴铁骑踏得永无翻身之时!
“好!大大!”
响亮的回应在帐内回旋,帐外暗处的人却早就把他们的对话传到更远的帐里,传到了他们最忌惮的人耳朵里。
那人听后,微微弯起嘴角,拿起挂在一旁的大弓,搭了一支箭羽之上,弓弦被拉满,尖锐的箭镞对准着帐外的满月,嗖的一声,划破了塞外的月色。
久别半年的战争,一如这根锐利的箭般,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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